他告訴吳霽朗,他應該堅定地送李暖暖進監獄,不應該被美色所迷惑。
如果他聽話,他就可以成為神的使者,享受永生。如果他不聽話,他就會下地獄。
起初他態度溫柔,循循善誘,在吳霽朗一再地拒絕後,他猛地指向鏡子,“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嗎!”
吳霽朗本能地朝鏡子看過去,隻見鏡中是江破碎的臉,兩隻歪歪斜斜的眼睛血紅的盯著他。
然後便是血,血染紅了鏡子,阿瑾的臉慢慢從血中浮現,那白皙的臉,發青僵硬的五官與紅色的血液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吳霽朗看她的同時,她突然張開了雙眼,空洞的雙眼中沒有眼珠,隻有白色的底和其中的倒影。
倒影中是女人,赤/身羅體,她的身邊環繞著數不清的男人。
他登時渾身發僵,那種痛苦的感覺又來了,他想他需要一把刀。
他知道那個男人不是人類,知道那個男人不懷好意,知道鏡子中的全都不是真相,但他被困住了,如同被困住的羔羊。
耳邊淨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大聲的斥責。還有女孩兒的笑聲,老年男人語重心長的叮嚀,女人的呻吟,他聽不懂他們說了什麼,卻對那聲音無比地熟悉。
鏡中最後出現的是江愉心的臉,她的嘴角流著黑色的血。
吳霽朗徹底崩潰了。
他不知那個男人是幾時離開的,就像他不知道他是幾時又如何進來的。
他隻知道自己倒了許多藥,吃了之後毫無作用。
他更痛苦了,眼前全是幻象。
他打開工具箱,摸出了一把手術刀,他失去了所有理智,猶如一隻遵循本能的動物。
他的本能就是尋死,他隻想死。
他用手術刀切開了自己的頸動脈。
如果一切能停在這裏,那就……再好不過了。
……
吳霽朗萬萬想不到,自己也會有死而複生的那一天。
腦中好似憑空多出了另一個人格,攜帶著大量或清楚或模糊的記憶。
每晚做夢都會夢到那個女人,每一世她都有著不同的臉,但總是相似的。他總會愛上她,然後促成一樁悲劇。
吳霽朗去看了李暖暖。
這次再見她時,他的感受便不同了。他知道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命中注定的劫難,但她不知道,如同每一世,她都不知道。
他猶記得前世消散之前,他曾提醒自己,來生不要再早早蘇醒,甚至,他不希望自己蘇醒。他不想再成為一個無情無義的神,不想再遇到一段注定會悲劇的愛情。
這一世他果然沒有早早便蘇醒,然而這卻並非是上天憐惜,而是為了促成另一樁悲劇的手段而已。
神的生命注定是悲哀的,這或許就是不尊重自然規律,尋求永生的代價。
李暖暖出來了,據說她一直十分順從,態度謙和溫柔,和她的父親如出一轍。
看守她的警察都很戒備,但沒有人為難她。
她坐下後溫柔地對陪她前來的警察道謝,然後看了吳霽朗一眼,衝他點了點頭。
不喜不悲,也不憤怒。
吳霽朗這次屬於私下見麵,所以他不談公事,隻問:“你說要給我的驚喜,就是這個嗎?”
她已經有了肚子,坐下時遮無可遮。
李暖暖不說話,垂頭望著桌麵。
吳霽朗繼續說:“我父母已經知道了,他們都已經趕了回來。”
她還是不說話。
他知道她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其實他隻是想把這些事告訴她,“結婚證我已經去領了,暫時都在我這裏。”
李暖暖這才抬起頭看向他。
吳霽朗也看著她。
她仍舊沒有說話,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天他死了,靈魂來與她結了婚。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那一刻,那便是最完美的。現在他活過來了,這讓那天的婚禮顯得虛假。
吳霽朗無法解釋,隻好說:“不管判多少年,我都等你。”
李暖暖又垂下了頭。
他繼續說:“哪怕你出來之後選擇別人也沒有關係,隻要你在裏麵一天,我就等你一天。”
他已經不是人類吳霽朗了,但他覺得這是她應該付的代價,也是他的代價。
他伸出手,想握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卻隻觸到了冰冷的玻璃。
縱然如此,她還是縮回了手。
他知道她現在的樣子是最聰明的,卻還是忍不住心疼,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她看了看他,站起了身。
吳霽朗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出神半晌,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