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初雪來臨的時候,是在周一的上午九點左右,來的毫無征兆,明明前一日還是朗朗晴空。
雪花稀稀拉拉落下,第一個發現的是小何,當時策劃部主管正在做報告,小何突然驚呼出聲:“哇哦,下雪了!”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從屏幕上的ppt移開,轉移到窗邊,短短一兩分鍾的時間,原來還細碎的雪花瞬間變成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是一出好看的風景,今年初雪本來就來的太晚,勾得人愈發迷醉。
“休息十分鍾,十分鍾之後我們再繼續。”連做彙報的人都已經沒了心思,這會議還怎麼繼續的下去,不如給她們時間拍照,發朋友圈。
這個時候羅子洋的電話打了過來,“聽說北京下雪了?”
“對呀,”我看向那群吵鬧的人兒,“剛剛下,大家都很激動,你這消息也太快了吧!”
“那可不,天天在海南風吹日曬的,可以說是非常羨慕帝都了,所以時時刻刻留意著帝都的天氣呀,想著下雪了就回去!”
“確定不是為了我才留意天氣的?”我的手指頭不自覺地扣著筆記本,天知道,就算我成長為商業精英,羅子洋一個電話還是能立刻把我打回小兒女的姿態。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十分醉人,“知道還問?”
我沉浸在那聲笑裏差點出不來,愣了兩秒才想起接話:“那你今天能回來嗎?雪可是已經下了......”
“嗯......這個說不好,應該就在這兩天,這邊就可以全部結束,但是我沒有辦法保證能在今天趕回......我知道我的寶貝很想我,對不起呀,老公回去給你帶好吃的啊。”
“切切切,誰想你啦!我要繼續開會了,掛了掛了!”
轉身,小何遞給我一杯咖啡,“羅總的電話?”
“嗯。你怎麼知道?”
“看你那副春心蕩漾額樣子,除了羅總還能有誰?”
我一口焦糖拿鐵差點噴出來。
“咳咳......上班時間啊,可別這麼沒大沒小,開起我的玩笑了還,小心扣你獎金啊!”我放下咖啡,走回會議室,“好啦好啦,繼續開會!”
這一開又開了一個多小時才算完。頭昏腦漲的從會議室走出去,小何立馬跟了上來,一臉便秘似的不可說的表情。
“幹嘛,又憋著什麼壞呢?我可跟你說啊,我現在很累,真沒精神跟你開玩笑了。”
“不是,老大,你誤會了,我獎金還想要呢,哪敢繼續造次,是這樣的,剛剛......”小何停頓了一下,臉上糾結的神態愈發明顯,終於還是咬咬牙繼續開口,“剛剛方齊先生來過,但是您在開會,他......他就沒有打擾您,留下了一個紙條就離開了。”
小何遞給我一張紙條,“這不是他帶來的,而是在我的辦公位臨時寫的,我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給你吧,雖然提起他你會不開心。”
方齊?我有多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了呢?又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很久了,久到我完全沒了概念。
我並沒有立刻打開紙條,而是先問了小何:“他來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說來找我幹什麼?”
“就在會議室外麵看了好久,可能是覺得您剛剛揮斥方遒的樣子實在太帥吧,他真的看了很久,但是都沒有提出要我叫您出來,後來,也是他自己說沒什麼要緊事,留個紙條就行,說好歹證明他來過。”
我打開紙條,上麵是熟悉的字跡,說來也奇怪,我都已經忘了這個人,卻依舊熟悉他的字跡。
“佳音,對不起。
父親的病已經大有起色,我決定帶他回老家靜養,我應該也會就此定居在老家吧。
時間真的是一個輪回,兜兜轉轉,我還是要回到自己曾經拚命想要離開的地方,這就是命吧,我現在坦然接受了,也許以後活的就會輕鬆些吧。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站在外麵的時候我想了許久,也許不當麵打擾,就是我可以留給你最後的溫柔吧。
最後還是要說一句,對不起,為我曾經的所有。你不必原諒,我也知道你不會原諒。就這樣吧,從此山高水長,再不相見。
方齊”
高誌定對我說,山高路遠,他鄉掛懷,可是最終他還是遠離這個世界,在一個異國他鄉的郊外小村莊裏,投河自盡。現在方齊又對我說,山高水長,再不相見,我希望,他真的能在我永遠也看不見的地方,好好生活著,照顧著老父親,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我並不原諒,但是我也不會再仇恨。
歲月無情,卻終究在最後,教會了我們與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