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孟之晴也不敢隨便出聲去勸,隻連忙往他碗裏夾了幾筷子菜,轉移話題道,“不開心的事一會兒就會過去, 不要想了。趕緊吃飯吧, 菜都快涼透了。”
看著桌麵上形形色色的飯菜,沐逸澤突然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晚飯前才提起的一點食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胃部連帶著心髒都像被什麼東西給填的滿滿的。
孟之晴不想讓他受幹擾,一直拿吃飯轉移話題, 碗裏不一會兒就堆成了小山高。靜默了一會兒, 沐逸澤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道, “我吃飽了,你早些休息。”
身影從旁邊經過,衣服的一角不輕不重的劃過肩膀, 孟之晴捏緊手裏的筷子,直到上樓的聲音越來越遠,她才敢站起來轉過身體看了一眼沐逸澤轉瞬即逝地背影。
其實她都聽到了。這麼多年,不光沐逸澤,就是孟之晴自己都知道她自己有病,一通電話而已,根本就沒什麼,但卻偏偏被她聽到了, 腳步不聽使喚她也沒辦法。
雖然沐逸澤通電話沒有開免提的習慣,可這個家就這麼大,人也就他們兩個,隻要離的不遠,真正安靜的時候電話那邊的聲音也能聽個一二。
就算不了解一開始他們說了什麼,但孟之晴從小不缺的就是腦補能力,到底是什麼事情,她大概也猜出來了。
天使和惡魔鬥爭了半晌,孟之晴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她拿出自己的手機,在手機沒有黑屏之前再一次看了一眼上麵的錄音。
天氣還沒回暖,回到房間之後,沐逸澤內心卻越來越燥熱,他靠在床頭看電腦,突然,壓抑低悶的輕呼不可抑製地衝破喉嚨,他一下子把電腦扔了出去,而後可能還是覺得煩躁,又把被子狠砸在了地上。
找不到原因為什麼不舒服,心裏的邪火卻越來越按耐不住,沐逸澤猛地打開門去洗手間衝了個不算冰但也連溫都算不上的冷水澡,這才把體內的煩躁壓下去了一點。
但邪火消失,湧上來讓他受罪的還有另外的情況。離衝澡時間剛過去半小時,沐逸澤就臉色蒼白的捂住自己小腹,蜷著身體把自己保護起來,脆弱的躺在了床上。
良久,他才伸手翻起了抽屜,連翻幾個才翻出來了僅剩的一個暖寶寶,指尖有些發白的拆開,貼在了自己陳舊的傷口處。
隨著時間的加長,溫度適中的熱量傳達全身,沐逸澤重重呼出一口氣,感到好受了一點。
等到有力氣了,他才想起應該對自己好一些,把室內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一切收拾好,他才又任勞任怨地把電腦撿起來扔在桌子上,然後再把被子抖一下,絲毫不嫌棄地蓋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裹成個蛹。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鬱結還沒過去,還是舊傷把他折騰的筋疲力盡,剛躺床上不久,沐逸澤的眼睛竟少有的很快貼在了一起,進入了夢鄉。
“哈哈哈哈,你看著就欠打!”
似乎“刷”地一下,天色都變了,福利院常年的歡聲笑語言語辱罵一瞬間變得寂靜無聲,原本的濃墨色彩此時也是黑白一片。
沐逸澤茫然的站在熟悉、又不熟悉地道路中間,轉頭迷茫的看了看,似是在想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突然,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視線,他瞳孔一縮,手剛伸出去一半,就見小男孩兒雙手張開,護著身後的空氣對麵前的空氣道,“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他一個,都沒有老師教你們怎麼和朋友相處嗎?”
伸到半空的手猛然間頓住,沐逸澤心髒一顫,讓他皺緊了眉頭,久違的感覺再次襲來,不知是不是不適應,沐逸澤眼睛竟然在一瞬間酸澀了起來。
他記得,當時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不喜歡他,而他那時也沒什麼脾氣,就任人欺負毫不反抗。他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一個小男孩兒仰著被氣的有些發鼓的小臉維護著他,而他當時傷口很疼,驚訝之餘都沒辦法仔細思考其他事情。
像是為了應承那日情景,沐逸澤緩緩動了動腳步,朝那裏唯一的小男孩兒離的近了一步,走動間他還把手輕輕放在了自己腹部的舊傷上。
盡管此刻他並不疼。
“小……”多年沒有從嘴裏出現的真正意義的名字還沒完全脫口,眼前的黑白又在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雨毫不留情地重重的砸在身上,沐逸澤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腿腳一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任由大雨順著發梢、在他的視線下一下、又一下的衝刷著血跡。
餘光自然而然的瞄了一眼身側,沐逸澤嘴唇動了動,囁喏道,“小安……”
仿佛隻要他徹底的喊出這個名字,那個帶給他光的小男孩兒就會回來似的。
“嘭――小安――”,一聲槍響和夜間的大雨附和在一起,沐逸澤肩膀微微一顫,全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