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下藥(2 / 2)

他不說倒好,他一說起來,我的委屈就排山倒海而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身體的痛楚也越發的清晰,我腳踝腫著,臉也火辣辣的疼。

我跑進浴室裏,用冷水拍打麵孔,忍不住掩麵哭泣。

是他帶我走進Caesar,卻給了我一個更為複雜而且全然陌生的環境。

我逃到省城來,就是為了逃避葉老虎那些令人惡心的舉動和毒打,卻沒想到在這裏我依然要麵對這些,甚至更多。

在安縣,欺辱我的人暫時隻有葉老虎一個,但在這裏,是很多,他們人人都可以把我踩在腳下,甚至連領班的媽媽桑和女孩們都不把我放在眼裏。

我還想起我的學業,我多麼希望能夠通過讀大學來逃離這裏,逃離這些令我難堪和苦痛的回憶。

我好不容易考上的省重點高中,也許從此,我就要和我夢中的大學擦肩而過了。我不知道葉老虎對學校那邊怎麼說的,可是我不能再回去讀書了。

我的淚水落在洗手池裏,浸泡著我滿心的酸楚。

背後有人輕輕抱住我,涼薄的懷抱,冰冷而修長的手指。

“很難以忍受?”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向他道謝,他淡淡地說這不是幫我,Caesar的女孩子本來就不能讓人這麼帶走。

杜大成在酒裏下藥,我忽然想起鍾悅,她喝了兩杯。

“鍾悅沒事,我已經安排她回家休息了,她明天可以不用上班。”

我遲疑了片刻,還是問出來:“她們好像都排擠鍾悅?”

“也會排擠你。”他漫不經心地,“被排擠不要緊,也可能都是暫時的。你慢慢用心去看,就會看明白其中的很多事,不是別人能教得了你的。”

這天我沒有再去上班,秦公子帶我出去,去的並不是Caesar,而是一些相對偏僻的巷子,甚至有的看起來很破敗。

秦公子把車停在路邊,指著馬路牙子上滿臉劣質化妝品、穿著地攤貨搔首弄姿招徠過往男客的女子,“知道她們是做什麼的麼?她們在巷子裏麵那些最破舊的小旅館和出租屋裏和男人上床,很直接,什麼樣的客人都接。”

他頓了頓,看著一個塗著鬼魅一樣黑眼影和大紅唇的女人拉著一個老頭走了,“這些人,大多數年紀已經不小,有的還得了病,一次八十塊,五十塊,甚至更少。”

他又指著另一個方向,相距不遠的幾間麵積很小的門麵,上頭有“足療”、“按摩”之類的招牌,裏麵亮著曖昧的紅光。

“在這裏,一晚上可能一百塊,年輕漂亮些的兩三百,接的也是下等的客人,會胡攪蠻纏地講價。而Caesar的紅牌,鈔票一疊一疊砸過來,連陪一場飯局都要提前一個月預約。”

我抬頭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燈和巨大的招牌,這城市忽然讓我感覺迷亂。

“如果忍不了,你可以離開,但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在這個城市,我相信你找不到比Caesar更好的下家。”

他的語氣很涼薄,我頹然,靠在他的肩頭打了個冷顫。

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天帶我去的是省城裏著名的紅燈區。在那裏,有形形色色的夜總會,也有酒吧和KTV,還有隱藏在破落小巷子裏的發廊和足浴店,以及最底層的,被所有人視為最肮髒的站街女。而Caesar,從某種角度來說,是他們完全無法比擬的,Caesar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省城最大的娛樂城。

我不知道此時是不是該慶幸我的運氣還不壞,我現在是一個孤女,我隻有十六歲,高中都沒畢業,身體瘦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我做不了一棵參天大樹,我隻是一株菟絲子,竭力去尋一棵能依附的樹。

而他,仿佛天生就有那種俾睨天下的氣勢,輕易就可以掌控我,讓我像一個牽線木偶一樣,心甘情願地按著他想要的軌跡走。

“你要記住,你現在遇到的這一切,這些都是暫時的,如果想要往高處爬,你不僅要做到別人做不到的,還要有比別人更高的修養和氣質。你現在要做Caesar最優秀的陪酒女孩,但我要你做的,遠不僅僅如此。”

他低頭看看我,我因為腳踝扭傷,為了舒適,在車裏把那雙細高跟鞋踢到了一邊。他俯下身給我把鞋子穿好,“一個名媛,這一輩子都不要把高跟鞋脫下來,哪怕八十歲九十歲,穿高跟鞋也不會掉身價。如果不習慣,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

他的語氣都是淡淡的陳述,卻像一隻小手,緊緊地攥住了我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