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相遇,她女扮男裝像個無賴一般抱住他的大腿直喊“公孫哥哥”,他鄙夷地差點一腳踢開她,後來簽下賣身契,她順理成章成了蕊園的人。
與他相處的一些雜亂的畫麵曆曆在目,一同追趕紅毛怪;她換回女裝去設陷阱捉黑狐精;雲波城陷落,她同他們幾人一同奮力抵抗;他魂魄飄到迷惘城,她毫不猶豫跟著下去找他……當她真正陷入情網的時候,得知自己不過是個棋子,是個幌子,是個愚蠢的擋箭牌,被欺騙,被利用,她心灰意冷跳崖……
原來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是真實經曆過的啊,她以為自己在某一瞬間突然冒出來的畫麵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她刻意避開有關於他的全部過去,以至於她的記憶中,公孫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難怪啊,她會第一眼就看上帶著麵具的簡凡,是似曾相識的記憶在作祟。她落水時,他第一時間跳下來救,這世上,除了公孫意,還會有誰會在她落難之時第一時間去伸手相救?除了公孫意,還有容夕吧?隻不過,她卻從來無法對容夕心動,心裏認定了容夕是大哥便無法再改變,而公孫意……真是她心頭的一塊傷疤呢。
這塊傷疤她真不願被揭起,為什麼要讓她再看見他的臉,為什麼又要讓再想起他?當她的簡凡不好嗎?兩個人糊裏糊塗過著不好嗎?即便是自欺欺人又如何?當她死了不好嗎?為什麼要煞費苦心改名換姓來引她上鉤?
她好亂,腦子裏一團嘈雜,怎麼都想不通,很簡單的事情,此刻卻像是千絲百結的繩索怎麼也解不開。
“你若願意,我繼續做簡凡,陪著你在子若城裏好好過日子,好嗎?”他柔聲道,指尖輕觸她紅腫的眼眶,半晌,她抬起頭,盈盈雙眸對上他略帶霧氣的眼眸,“你要我欺騙自己嗎?”
一旦想起,記憶便不由得她的心智操控,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頭昏腦漲的,被她收藏在心底深處的公孫意,突然間衝破黑暗,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之下。她思緒更亂,越是強迫自己忘掉,卻越是將他記得更深。
“錯了,都錯了……”她喃喃,慢慢從公孫意懷中抽離,她不可否認自己對他的情意,卻一時難以接受那鮮血淋漓的現實。
公孫意目光焦灼,正欲拉住她,她突然扭過頭喝道:“走開!”
他定住,望見她神色轉變極快,忽而微笑,忽而哀傷。
“茗衝,我曾說過不管你到哪裏,我都跟著你去哪裏,我找了你半年,每天都在不安中度過,當我知道你的消息後,我馬不停蹄趕來……”
“你找我做什麼呢?我寧願你隻是跟我才認識不久的簡凡,我們彼此不知對方的過去,糊裏糊塗的過,有什麼不好呢,是我的錯,我一開始就不該有這種念頭,是我的錯,你別找我了,沒用的……”她語無倫次,身子虛弱之極,雙足緩緩朝前邁著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踏進泥沼之中,身後響起容夕的聲音——
“素素,你去哪裏?”
“別叫我素素,我不是什麼素素,我誰也不是,我是誰呢?”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院中,公孫意正欲上前追,被容夕叫住:“讓她去吧,等她想通就……”不等他說完,隻覺兩道寒光錐子一般刺向自己,他避開公孫意布滿寒意的眼神,說來,他真是覺得挺抱歉的,怪就怪自己太多疑。
念在容夕曾舍身救下嶽茗衝的份上,公孫意強抑怒火,冷聲道:“若是她出了事,一切後果你負責。”
“十三歲跟著她,我就想,她的生死由我負責,我不準她受半點傷害,在他心裏,我不過是個仆從,可是在我心裏,她是我的親妹……”
“夠了,你不用向我炫耀什麼,落下懸崖之後,我去找過,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你們是怎麼逃到這裏來的?”公孫意連看也不看容夕,隻恨自己沒能早一點出現在嶽茗衝的世界裏,若是能早些認識,她也不至於落到成為七星堂殺手的地步,不用終日為生為死擔驚受怕,受了這般多的苦楚。
容夕輕聲歎息,回憶道:“下落之中我當機立斷用腰帶勾住她,我們兩依靠著半壁上的樹枝才不至於直接掉入石林裏,慢慢的沿著斜壁爬到山洞裏,躲過了所有人,我帶著她到京師取出這些年的積蓄,逃到最南邊境。”
他忽然失笑,有些認命地搖了搖頭,道:“沒想到,還是被你給找到了,她的毒我沒辦法解,隻能為她創造安定的環境讓她安然度過餘生,這些年,她對我不錯,這恩情,我想,我也還清了。”
公孫意不解他這話中的意思,好事都讓他破壞了,什麼叫做恩情還清了?
“公孫公子,我摘下你的麵具,全然是因為怕七星堂的人會暗中使壞,我怕他們會隱瞞身份對她不利。”
“七星堂的人心狠手辣,要使壞也會光明正大,他們何必用這種法子?”公孫意暗歎這人的腦子不知是不是被撞傻了,七星堂的殺手要下手,必然不會鬼鬼祟祟還陪著她談情說愛。
遠處轟隆聲傳來,容夕神色凝重望向天空,一道極亮的閃電打下來,片刻的光明中,公孫意瞧見他極為擔憂的神色,淡聲道:“你似乎在擔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