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靜了很多,他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聽不到嶽茗衝在他耳邊嘮嘮叨叨的抱怨,聽不到廚房裏鍋碗瓢盆砰砰作響的急促,更加聽不到夜裏枕邊柔軟的私語,什麼都聽不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會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睡得如死去一般。
直到……她的聲音突然出現。
“沒錯,我正是為了他。”
是嶽茗衝的聲音沒錯,她的聲音近在耳邊,他聽得異常清晰,可是為何,他四周卻隻是一片黑暗,根本見不到她的人呢?
這是在哪裏?手腕腳腕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鎖鏈,這和夢中十分相似,不對,這根本就一模一樣,隻是,他現在到底是在夢裏,還是真的被人關起來了?
他用力掙了幾下,鎖鏈越發重了,雙腕被箍得脹痛,他不再白費力氣,也由此確定了,這根本就不是在夢裏。
“是嗎?他若是不在了,我也不會為他而死的。”
她的聲音再度響起,他一時蒙住,她口中的那個“他”,應該就是他自己吧?她說,不會為他而死,忽然間,心裏竟空蕩蕩的,說不出的辛酸讓他無法再思考。他以為,她會說:他若不在了,我會隨他而去。她沒有這樣說,他在她的心裏,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是嗎?
不對,她的語氣,聽起來泰然自若,冷靜而理智,甚至有些無情,可是她的聲色之中卻流露著悲傷,她在掩飾什麼?其實她心裏不是那樣想的,即便她真的這樣想,他也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沒錯,正是這樣,他終於想通了,她這樣說,並非出自真心,而是為了,拖延時間來救他,傻瓜,他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她又如何會知道呢?
“衝兒,你別管我,我真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即使我不在,你也能不受影響,平安地活著。”
嶽茗衝一愣,這話,竟然是從陰迦羅嘴裏說出的,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的眼神忽然間變了,她眼裏蓄著的淚不受控製地跌出來。
陰迦羅也沒有料到中途生變,他麵皮微微抽動,身側雙拳緊握著,他闔上雙目,似是在和自己做著鬥爭。
“衝兒,我能聽到你說話,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我都明白,我剩下的幾十年,都交給你了……”
她捂著臉,心如絞痛,卻又不敢靠近,麵前這個人,陰晴不定,情緒轉變得極快。
公孫意,你到底在哪裏?
“住口!”陰迦羅終於控製不住情緒,怒喝道:“你真以為困在那個地方,會有機會逃生嗎?我暫且留你幾日,既然你能聽到你女人的聲音,我就要讓你聽聽,我是如何折磨他的!”
他轉過身,血染的雙瞳怒氣騰騰,她一點也不懼怕,大概猜到公孫意被關在什麼地方,如果她傷他,無疑是在傷害公孫意的軀殼,不但如此,公孫意的魂魄也會受到影響。
“你有通天的本領,何必要霸占公孫意的軀體,他不過是個凡人,根本沒能力和你鬥,你覺得這樣好玩,我隻會覺得你讓人惡心!”
方才還勃然大怒的陰迦羅轉眼間就換了一張臉似的,唇角勾起,輕聲笑著,可是在她聽來,這笑聲實在太過陰森詭異.
“我是混亂之神,自然就是要讓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我故意要製造事端,讓你們所有人亂了陣腳,自相殘殺,這樣,才好玩,才有趣,若是天下安定,那就太無聊了,我並非善類,天地之氣將我創造出來,就是要打破這種和諧,有我這個滿心邪惡的混亂之神,才能顯得出天界那些家夥的正直,不是嗎?”
他說的有理有序,好像自己做這種事真的天經地義的,是一項巨大浩蕩的工程,非做不可。在他看來,三界沒有他,簡直就是不平衡的,正邪相互製衡,才能在不斷的摩擦之中製造出矛盾、殺戮,天地間的一切,才能得以維持下去似的。
這話,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如果世上隻有一種力量,必然維持不了多久就會自然消散,可是有兩股勢力互相排斥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嶽茗衝沒有跟他爭辯,她知道,這個瘋子最喜歡看人驚慌失措的樣子,更加喜歡別人和他爭論,然後親眼看著對方方寸大亂,麵對瀕死之時表露出強烈的恐懼無助。
為了一個沒有必要爭吵的話題,她也不打算如他所願,眼下最有可能的便是,公孫意的魂魄被鎖在陰迦羅的意識之中,若是要救他出來,必須得先潛入這個瘋子的意識裏。這件事,她一個人絕對做不了,更何況她此時身體神魂還受製於鬼符釘,如果初一能做她的護法,說不定,還是有希望將計劃實施下去的。
“我不知道你把我困住是什麼意思,但是牢房裏那兩個,她們對你並沒有什麼威脅,也沒有利用價值,她們一個膽小怕鬼,一個衝動好騙,把她們留在你身邊,隻會壞你的事,何不放了她們,不管有什麼,都衝著我來好了,她們兩個,根本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何必要將將她們牽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