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痛放歸,春薇全身返聚花
死裏求生,唐伶重傷挾帝君
一個小丫頭跑過來,想來是安排在園子外的下人,並不知曉園中變故,先是直奔亭院而去,驚詫於眾人圍於湖邊,怔了怔,尋著唐采華,快步上前,稟道:“唐少爺,聚花樓的夏媽媽派人來接春薇姑娘回去。”
唐采華大怒,待要發作,猛又想起如今處境不平,自身難保,再者皇帝近在眼前,草民豈敢留妓不歸,隻得怏怏道:“罷了,送春薇姑娘回去吧。”
可轉身卻看見春薇站在樹下,鬆石綠的衣裙在翠幃燈籠下尤顯得晶瑩如碧、容色俏麗,心神又蕩漾起來,細一掂量,咬牙招呼道:“累春薇姑娘受驚了,郭管事,帶人送春薇姑娘回去,一路上好生照料。”又暗中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也不識得有皇帝在場,很不識趣的道:“唐少爺,夏媽媽的轎子就在園外,隻需送春薇姑娘出園子即是了,夏媽媽也托了話,謝唐少爺盛情,改日請唐少爺屈尊聚花樓,夏媽媽當布席答謝。”
想必深居皇宮的皇帝也聽說過聚花樓,斜眼看向唐采華,唐采華好不氣惱,卻又發作不得,悶悶的擺了擺手,又重復道:“郭管事,送春薇姑娘出園子。”
郭管事一直躲在一棵樹後哆嗦,直到皇帝回岸,眾人磕頭,他才汗如雨下的仆倒在地,磕頭不止,這才剛爬起來,又聽得唐采華命他送春薇出園子,想那葉策口中的“逃寇”還不知藏身園子何處,哪敢離開眾人,頓時就跪在地上不敢應聲。
一直默立樹下的春薇突然說道:“奴家謝唐少爺款待,媽媽有轎來接,奴家即告辭而去,不必勞煩郭管事了。”說著,朝唐采華福了福,又遙遙的向皇帝福了福,卻沒有說話,徑直走向小丫頭。
小丫頭不諳世事,道:“奴婢送春薇姑娘便是。”領著春薇,兩人一前一後的消失在花徑曲折處。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破空而來,直紮進每一個人驚魂未定的心臟。
葉策長身而起,穿過眾人一個燕子翻身朝聲音方向掠去,而與此同時,皇帝也似乎回過神來,緊跟了過去,他這一抬步不打緊,十餘官員們連聲喊著“陛下小心”,又是攔又是追,擁簇在他身邊。
幾個小丫頭尖叫著四處逃竄,柔和醺迷的彩燈下,寒意與殺氣流淌。
春薇出事了?唐采華心中一沉,可惜了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想過去查看卻沒有挪動。
遠處傳來葉策的沉喝:“哪裏跑!”聲音忽遠忽近,忽東忽西,雖不見人,但聽飄忽不定的聲響就知那神秘之人十分了得,眾人都是文官,一生搖頭晃腦專研儒學理教,哪裏見過這種場麵,既恐傷了自身,更懼傷了皇帝,緊張之心情,不亞於剛才皇帝落水。
雖聲響不定,時間卻極短暫,眾人還在暈眩之中,忽見一道寒光從天而降,閃電般逼過來,直喇喇的指向唐采華,唐采華先是略為一呆,生死關頭突連退幾步,一邊驚喝道:“唐伶,陛下在此,還敢放肆!”一邊拂袖揚起一陣勁風,自己趁機往後跑。
寒光似乎懼這勁風,明顯的偏池,可轉瞬間又逼了上去,葉策已緊隨趕來,窄刀劃出道月牙,卷向寒風,兩道光芒纏在一起。
眾人驚呼著保護皇帝後退。
寒光卻突然晃了個虛,繞過葉策落在皇帝頸上。
死一般的靜寂。
所有人都僵硬的站著,極度的驚恐使得初春的夜裏隻有濁重的呼吸聲。
燈光依舊迷離而妖嬈,不遠處,亭院中殘席未撤,酒香幽幽飄來,桃粉梨白、草綠葉翠,花徑隱約於假山玉屏,樓臺半藏於修木怪石,蓮衣湖在夜風中微波無痕,采華軒美不勝收,此時此景卻無人可消受。
皇帝神色淡定自若,昂首微笑,恍若不知生死一線。
執劍者菊蘭衣女子,容色清麗嬌艷,削瘦的瓜子臉雪白得剔透,雙目猶如一泓清水冰冷徹骨,滿頭青絲隨意的係在腦後,殺氣浸裹周身,令人不可逼視,不過左臂衣袖破爛,烏血凝結,鮮肉翻出,好不驚心。
唐采華的汗流下來,他遠遠的喊:“唐伶!你瘋了麼!敢挾持陛下!”
菊蘭衣女子唐伶淡聲道:“瘋?我早就瘋了!”聲音恍如從千年寒窖傳出,寒意襲人。
唐采華求道:“唐伶,你放開陛下,挾持陛下是要誅九族的,不管怎麼樣,你也是唐家堡的人,唐家堡養育了你十七年,你不但不思回報,反而要恩將仇報嗎?”
唐伶狂笑起來,笑得恣意張揚,俏臉扭曲,然而笑聲中透著無限的悲憤與哀傷,良久,唐伶看著皇帝,漠然道:“陛下,您是萬乘之軀,全天下的人都仰仗著您,小女子不想傷您,可是您也瞧見了,如果不挾持您,小女子就沒命了,唐家堡會殺了我,他們一直追我到京城,不會讓我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