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仇大恨,非死不能休
良緣雖許,迷團無可解
跨出殿門時,迎麵走來皇帝,他惱恨的瞪著莫憂手中鮮亮的嫁衣,雙手背負,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莫憂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對於一顆自己沒有吃上的糖果恨恨不已,恭敬的行了個禮,全然不似初進宮時那冷傲不懼生死的神態,皇帝咬咬牙,澀聲道:“莫姑娘,你這是要出閣嗎?”
莫憂答道:“是的,陛下,承蒙太後厚愛,賜與嫁衣,皇恩澤厚。”話中之意,分明是說,這婚可是太後賜的,陛下,你還是祝福我吧。
皇帝惱怒的哼了聲,冷聲道:“那,朕就恭喜莫姑娘了。”說完,從袖中掏出一隻玉環,摔在耀目的鳳冠霞帔上,摔袖進了殿,莫憂看著玉環失而復得,緊攢入懷,鬆下一口氣。
捧著丹漆檀木盒走出宮門,果然丁青月就站在一旁,見莫憂出來,略一遲緩,迎了上去,莫憂冷冷的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丁青月慚然垂首,嘶聲道:“阿憂,哥哥對不起你。”
莫憂冷笑:“丁少爺,言重了。”
六個字,無疑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掀在丁青月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濃眉緊鎖,突然長鞠一躬,哀聲道:“阿憂,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求你,放過爹爹。”
莫憂冷冷的笑出聲,道:“丁少爺,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晉國公權傾天下,我一個小女子差點命喪他手,怎麼反而成了我殺他?丁少爺如果想冤屈我,製我於死地,犯不著這麼拐彎抹角、嫁禍於我,腰間就是三盡青鋒,你盡可以現在就殺了我,我萬萬逃不開你的手掌心。”
丁青月臉色煞白,道:“妹妹,他畢竟是你親爹爹,你身體裏流著他的血,縱然他當初遺棄了你們母女,你怎麼忍心真的讓他死?”
莫憂白了臉,一字一頓的道:“我忍心!我就是要他死!”
丁青月張了張嘴,沒有出聲,眼角浮起水霧,莫憂狠狠的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我要為我娘報仇,為莫憂報仇,也要為萊國公報仇,丁謂,他本來就該死。”冷聲一笑,問,“看來,你都知道了?”
淚水從丁青月眼角滑落,他僵硬的點點頭:“王大人請命去監察皇陵,是你的主意吧?”
莫憂嫣然一笑:“正是,如何?他去了麼?”
丁青月點頭:“看來你也在太後麵前說了不少關於皇陵的話,以至於太後力排眾議,親書懿旨讓王大人去鞏縣了,雖然尚無奏報返回,但是想必你都知道了結果。”
莫憂反問:“你也早就知道,不是嗎?不過因為你是他兒子,隻好裝做不知道。”略頓一頓,道,“丁少爺,這件事,你還是繼續不知道的好。”
丁青月呼道:“阿憂……”
莫憂冷冷的看著他,舉了舉胸前的丹漆檀木盒,嫵媚笑道:“青月,我要嫁人了,你可以祝福我。”
丁青月看了眼朱紅的木盒,他當然猜得出裏麵裝得什麼,戚然一笑,道:“蘇嶺是個好男人,妹妹可托終身,我猜妹妹並不願意在大婚當天見到……丁家的人,我會提前把賀禮送過去。”
莫憂毫不猶豫的回絕:“不必了,丁少爺不是也馬上就要迎娶林大人的千金了嗎?你要是送來賀禮,我還得原封不動的再送回去,這一來一去多費事,不如都免了吧。”
丁青月急呼:“阿憂……”
莫憂緩緩搖頭,表示她不需要聽他解釋,收回目光要走,突然想起一事,又問:“有見到田婆婆了?”
丁青月黯然搖頭,道:“阿憂,你該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讓你死,他隻是以為田婆婆會來救你,想激出田婆婆來,隻是沒想到,田婆婆並沒有出現。”
莫憂懸著一顆心放下來,若是田婆婆果然下山來到東京,知道丁謂要殺自己,縱然明知是局,也一定會露麵相救,如此看,丁謂也不過是在打賭,當然,他賭輸了,而自己,也贏得危險。
想到田婆婆,莫憂覺得手中木盒的份量重了很多,婆婆將自己養育成人,婚姻大事,理應先告知,將她請來觀席才對,怎麼好倉促而嫁,豈不是傷了婆婆的心,負了她十年養育之恩。
莫憂微鎖眉尖,心思算計著如何快馬加鞭回一趟西川請來田婆婆,再看丁青月,滿麵愧疚,淡淡哼道:“是麼,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與死神擦肩而過。”說罷,移步就走,側身而過時,雲淡風輕的吐出一句話:“丁少爺,瀛州之缺,是否還準備赴任啊?”
丁青月回頭看時,莫憂早已走出幾步,飄飄然,頭也不回的漸行漸遠。
回到攬月居,剛進門,杜音音送來一封信箋,莫憂以為是驚雷居的於剛和周雲嵐來信相催,慚想,原本約定一個月為期,蘇州一趟,再回東京,早已超一月之期,想不到自己竟違約延期,做了無信之人,難為他們毫不怪罪,留了書信,說是另有要事已先行一步,請莫憂獨自南下,他們在雷州恭候。啟信一看,心頭一驚,竟是田婆婆的筆跡,信中寫道,小姐孤身在外,應舉步謹慎,保重身體,行事勿嗔,識人溫謙,若遇可托之士,毋以婆婆為念,婆婆甘居世外,如入紅塵,反招舊人舊事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