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1 / 2)

昭德大驚,忙問何事,楊老太太嘆道:“貞娘在生之時,將貞潔看得重,又極畏人言,昨日洞房花燭,今日黃泉魂斷,隻怕世人閑言閑語,貞娘說,如果大張旗鼓,讓她泉下不得安寧,就是那閻王小鬼也要羞她顏色,求我一方薄棺,下葬即是。”說罷,淚水淋淋。

昭德驚道:“姨母,貞娘守節,是我淩門之顏麵,怎麼好一聲不響,薄棺即葬?甥兒已做安排,著人去請法師,替貞娘做個七七四十九天道場,然後再葬,也算我淩家對她的虧欠。”

楊老太太落淚道:“有這番心意,貞娘也不枉死,不過,貞娘既然魂魄相求,怎麼好不依允她?”

昭德做不得主,隻得去問母親,淩老夫人聽到,越發覺得欠疚,又大哭一場,執意下床,在丫環們的攙扶下來到妹妹房中,兩姐妹抱頭痛哭,說起貞娘心意,淩老夫人隻得依允,吩咐昭德再做安排。

昭德離房後,找來梓鳳商議,梓鳳道:“隻要貞娘安心就好。”

昭德奇問:“二弟也信這魂魄的說法?”

梓鳳轉眼遠望,悠悠白雲在藍天深處,嘆道:“相信。”

昭德隻疑二弟是傷心過度失了神,自去重做安排,派人去劫回請法師的下人,又省了許多花銷裝扮,隻是親自去後山挑了個好風水的丘地,著人動土發塚。

淩梓鳳在門口站定,不進不退,亦舉步惟艱。

感受到氣息,蘇嶺走過來,門裏門外,兩人對峙。

久久的沉默之後,淩梓鳳開口,問:“為什麼?”那目光清冽逼人。

蘇嶺閃避,低聲道:“我承認,我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淩梓鳳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又問:“前世?今生?”

蘇嶺慚然垂首,道:“都有。”

淩梓鳳再次緊了緊拳頭,問:“你都瞞著她,直到昨天晚上,被她發覺?”聲音已是顫抖。

蘇嶺沉沉點頭,澀聲道:“是的,我承認,前世我負她是因為我不再愛她,婚禮前三天我提出分手,以致於她落崖喪生,可是,今生,我騙她,確是因為我愛她,我怕失去她,不得已欺騙,誰知酒後失言,被她查覺?”

淩梓鳳目光凍結成冰,驟然間身形一晃,一拳激進,結結實實的落在蘇嶺胸前,饒是蘇嶺身手敏捷、內力深厚,也躲閃不開、承受不起,當場連退三步,鮮血噴出。

淩梓鳳冷眸道:“兄弟十年,肝膽相照,今日為一個女人反目!蘇嶺,終究是我太過信任你,早知你如此手段,當初我就不該放手。”

蘇嶺以背抵在桌上,穩住身形,輕輕拭去嘴邊的血跡,慘然笑道:“我如當知今日,又怎麼會費盡心思的欺騙她,到如今,落了個人去樓空的收場。”

淩梓鳳再上前三步,逼住蘇嶺,目光冷利如刀,卻不出手,隻凝目看他,良久,問:“愛她?”

蘇嶺毫不猶豫的道:“當然。”

淩梓鳳冷冷一笑,問:“以她性子,可肯回頭?”

蘇嶺亦堅定的回視他,道:“她已經是我蘇嶺的妻子,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能改變。”緩緩又補上一句,“就如同貞娘是你的妻子,縱死亦是!”

淩梓鳳一怔,眉角眼梢盡是悲哀,半晌,轉身離去。

是夜,貞娘被穿戴上趕製成的衣冠入殮,棺木置於帷堂,供上靈位,赫然寫著“淩梓鳳妻楊氏之位”,淩梓鳳換上素白衣裳,守在靈堂,癡看著白燭高燃、棺木森森,潸潸無語。

在楊老太太的安排下,次晨,即閉殮出柩,也無外人,淩老夫人與楊老太太強行下床,在丫環的扶持下伴柩到後山,一路哀哀不已,到墓穴前下棺,兩位老人又是慟哭不止,楊老太太更是扶靈啕啕。

哎呀,女兒啊,昨天為娘親手為你穿上紅嫁衣,端坐高堂憑你拜,送你於歸到夫家,實指望,夫妻恩愛永不離,早生貴子享榮華,哪料到,我兒冰清反被冰清誤,貞烈反被貞烈害,為著口頭許婚給沐容,累及性命到黃泉。

哎呀,女兒啊,昨天還是鮮艷艷待嫁女,今朝已是冷冰冰屍骨寒,昨天還母女執手同枕而眠話短長,今朝已是娘在人間兒在幽瞑,生死兩茫茫。

哎呀,女兒啊,十五春來十五秋,娘與吾兒兩相依,娘教你,冰清玉潔守深閨,娘教你,恪守婦道隨夫君,娘教你,好女不侍兩房門,娘教你,三貞九烈樹清標,到如今,我兒果然香消玉殞,倒是為娘教導所致。

哎呀,女兒啊,兒父剛歸天庭去,兒又辭母陰陽界,兒在他方可見父,共訴親情不再離,惟留老母在人世,孤苦伶仃無傍依,一抷黃土掩玉容,青塚相隔骨肉親,日後母若念兒時,雖來塚前難見伊。

楊老太太哭到傷心處,竟然跳下墓穴去陪女兒,幸好丫環們死命抱住,楊老太太眼見黃土漸平,新丘拱起,一口氣沒上來,又暈倒過去,昭德忙喚丫環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