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朦朦朧朧的狀態間蘇醒過來。
在看見頭頂湖麵的落葉間零零落落倒映出來的陸上景物時,她就強行衝破了水錮浮出水麵趴在譚沿邊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周遭。
突然眼睛一瞥,溶月在潭水的另一側看見了一名男子。
出於直覺和多年來沉眠的熟悉感,溶月已經確定了那個男子就是和自己孕育於同一個水潭的生靈——林泉。
幾乎是不用思考或是詢問的,溶月就直接肯定的道出了男子的姓名。這就好像是一種本能,會自己表現出來。
是的,男子確實是悲極水孕育出來的生靈——林泉本人。但他唯一和溶月想法不太相同的就是,他壓根就不知道溶月叫什麼,所以至今他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當初溶月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林泉在那時早已幻化出了衣服遮蔽寒風,一身黑色。這黑色配他的生性也配他的悲極水,還可以說,配他的一生。
溶月瞅了瞅林泉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雙肩和哆哆嗦嗦的嘴唇,就想開口像兩人十分熟知了一般問問林泉是怎麼幻化出衣服的,結果一陣急促且撕裂的嗤嗤聲在竹林之中響起並打斷了溶月的問話。那嗤嗤的感覺就像是某種生物用肉體在地上摩擦時發出的聲音一樣。
溶月一時被吸引了去,就這樣呆呆的望著傳來聲響的方向,結果卻是一個圓形的物體突然間從竹林之中極速著旋轉了出來,那物體身體在空中翻滾了幾周之後又朝地麵狠狠的砸了下去,將地麵上的落葉野果砸向了四方。
溶月朝那個圓形物體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原本身體修長卻因翻滾而蜷縮成一團的白色生靈。
這個生靈好像十分痛苦,因為溶月能看到它身體在一直顫抖,被它以犧牲自己血肉而拿來摩擦過的地方,此時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一群密密麻麻且漆黑醜陋的蟲子,那些蟲子緊緊的吸附在白色生靈肚子上,脖子上,似乎是在努力往它身體裏麵鑽。
白色生靈不甘的嘶叫著,喑啞慘烈的聲音在寂靜的竹林裏顯得十分刺耳和可怖。
它再度翻身旋轉,躍起落下,可是在一遍又一遍沉悶的肉體砸向地麵的聲音響過之後,白色生靈終究還是絕望的躺在了一處草坡下,那些被它摩擦過的地方,早已露出了森森白骨和稀爛不堪的血肉,唯一沒變的,還是那些在傷口處不斷生長的醜陋蟲子……
白色生靈再也沒有任何反抗,它隻是躺在地上斷斷續續的嗚咽著,聲音悲戚十分,最終在接二連三的血肉破開聲中,它的身體終於停止了痙攣和抽搐,它也眼瞼半睜,呼吸若有若無停止了嗚咽。
溶月感覺自己忘記了呼吸,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可是當她看見白色生靈失去了光彩的瞳孔和眼角帶著血的淚珠時,她,才是真正的忘記了一切,因為在那下一秒,她就笑出了聲……
是的,在那樣的情況下,在那樣悲傷的氛圍中,她笑出了聲。
她的笑聲就猶如銀鈴般在竹林裏不停回蕩,而她本人也止不住的一直笑,笑到最後時竟像是站不穩了一般直接往後跌落進了無憂潭裏,頃刻間所有潭水朝她盡數湧去,那讓她不得動彈一分的壓力就這樣一直促使著她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