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筒裏盛著軟糯的米飯,紀修然慢慢吃著,借著低頭的角度偷偷看對麵的陸景堯,愈發覺得嘴裏的飯美味了。不一會兒他放下筷子,腹中饑餓已被驅走,渾身暖意融融。
天色已暮,餘霞成綺,美不勝收,燒烤山莊裏人越來越多,而他們的團建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客車在道路上前進著,車廂內原本還有些笑語聲,但或許是大家都玩得累了,過了半個小時,便安靜下來,再無人說話。陸景堯與紀修然坐在一排,他微微側著頭,黑暗使他的表情不那麼明顯,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身旁人的身上,時刻不離。
陸景堯看到紀修然側著身,一邊肩膀抵在身後椅背上,閉著眼睛斜歪著,似乎睡得很熟,車輛偶爾的晃動都沒能吵醒他。
緊接著,紀修然的身體動了動,卻沒有醒來,他夢中蹙著眉,無意識地換了個姿勢,但怎樣都找不到最舒服的角度,反而使側著的脖子變得僵硬而負累。
陸景堯見狀,轉頭看了眼其他人,見沒人注意他們,便往紀修然那邊靠了靠,他抿唇低眸,猶豫地抬起手,想了幾秒種後把手輕輕搭在紀修然的頸側,又把自己的肩膀湊過去,扶著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上。
仿佛偷吃糖果的小孩一般,陸景堯做這一切時小心翼翼,生怕被紀修然或其他人發現。肩膀上有了重量,他更是一動也不敢動,隻保持那一個姿勢,斜靠著椅背坐著,直到客車開到A市。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路過的小區皆是燈火通明,陸景堯沒來由地想到自己的家,房子再大,終究還是少了些煙火氣息,冷清寂寥。
正想著,肩上的人動了動,似乎是要醒來了,陸景堯麵色緊繃,現在把他挪開肯定會立刻把他吵醒,陸景堯想了想,猛地閉上雙眼,裝睡起來。
紀修然緩緩醒轉,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漸漸的,回憶漫入腦中,他撐著坐墊坐直身體,“唰”地瞪大雙眼。
他竟然枕在陸景堯的肩上!
紀修然屏住呼吸,最後一點睡意一掃而空,從頭到腳都緊張地繃著,他轉頭看陸景堯,見他雙目緊閉,呼吸均勻,似是美夢之中的樣子,僵硬著的身體驟然放鬆下來。
還好他也睡著了,應該是沒感覺到吧?
紀修然喉結滾動,強自鎮定下來。客車已經駛入市區,明亮的路燈映入車內,照在陸景堯的臉上,溫暖的黃光使他的側臉看起來不像平日裏那般冷峻,多了些柔和的感覺。
車內其他人也漸漸醒轉,開始有人說話,陸景堯自覺差不多了,便裝作剛睡醒的樣子,虛虛地伸了個懶腰,揉著眼睛“醒來”。
而紀修然臉朝車外,借著坐在裏側的優勢,擋住了自己無措的神情。
客車停在公司樓下,雖然正值初夏,但夜風還是有些許的涼意。陸景堯最後一個下車,對所有人道:“明天好好休息,周一準時上班,不要遲到。好了,就地解散吧。”
員工們陸陸續續地離開,紀修然走到路邊準備打車。這個時間會經過這裏的出租車很少,他等了半天,都沒看見一輛。正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徐徐停在他麵前,車窗降下,駕駛座上的男人側頭看他,溫聲對他道:“沒開車嗎?”
紀修然愣了愣,點頭。
陸景堯心想正合我意,接著他認真道:“這個地方不好打車,一個人也不安全,上來吧,我送你。”
紀修然又是一怔,身體反應比思想要快,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副駕上,車門落鎖,車廂內鴉雀無聲。
“住在哪兒呢?”黑暗中,陸景堯眸光閃爍,盡量自然地問出這句話。他目光平視前方,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對方又像上次一樣,不肯告訴他具體地址。
緊接著,紀修然報出一個地址,陸景堯愣神,驅車往他說的地方開去,心中雀躍。看來上回紀修然應該是真的想先回公司,並不是故意不告訴他,這麼想著,陸景堯揚起唇角,愉快地在心底哼起歌來。
車子漸漸偏離主城區,陸景堯這才反應過來,紀修然說的地方,是A市的老城區,很多年紀偏大以及退休後的人住在那裏,由於是早年建的房子,也沒有現在小區所謂的安保,所以安全係數很低,再加上周圍交通不是很方便,一般年輕人很少願意住在這裏。
那他怎麼會……?
好不容易得知對方住址後的開心一消而散,陸景堯皺眉,心底除了疑惑,還有一些擔心。那麼老舊的小區,以紀修然的經濟情況完全可以住條件好一些的地方,為什麼會在那裏?
老城區離公司並不遠,短短十五分鍾的車程便到了。老舊的小區裏車輛紮堆,但停放得並不規範,因此開進去也費了些工夫。到了一幢樓下,陸景堯踩下刹車,打開兩人中間的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