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急救室的大門緩緩打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陸景堯迎上去,聲音中帶了分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認真回答:“已經沒事了,但病人心髒狀況與正常人不同,如果不多加注意,後期極有可能轉為心髒病,希望家屬親友之間稍微關照一下,不要讓病人過度勞累,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
“好,我知道了,謝謝醫生。”陸景堯點頭,聲音嘶啞的幾乎不成調,他呼地鬆了口氣,渾身力氣瞬間被抽空,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接著他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用手掌捂住臉,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還好他沒事。
沒事就好。
深夜的住院部安靜的落針可聞,醫院頂層某間VIP病房中,陸景堯坐在床邊,低頭凝視著床上紀修然蒼白的臉,接著輕手輕腳地幫他掖好被角,手掌緩慢下滑,在他的左手上方停住。
食指指腹最先接觸到紀修然冰涼的手背,薄薄的皮膚下能看到凸顯的青筋,而修剪圓潤的指甲上泛著不健康的灰白色,細小的針頭紮進手背皮膚裏,透明的液體一點一滴流入紀修然的身體中。
陸景堯手指動了動,輕輕攥住紀修然的一根指頭,慢慢地收緊,他看著床上人安睡的容顏,腦中一瞬間想到很多事,有過去的,也有現在的,但這些回憶的主人,全都是紀修然。
陸景堯一直覺得自己的自製力足夠好,但是自從遇到紀修然,這種自製力便成了一麵隨時都可能會崩塌的城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克製,但到頭來,還是無法不遵從內心的意願。心底埋藏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突然如泄洪的洪水找到了突破口一樣,再也無法遏製住。
寧靜的病房中,除了兩人極輕的呼吸聲,便是機器發出的單調的聲音。陸景堯攥緊紀修然的手,小心地拉起,極緩極緩地貼在自己的臉頰邊,閉上雙眼。
十年前初遇埋下的淺淺心意,還未等到開花結果,便驟然得知紀修然轉學離開的消息,陸景堯原以為兩人有緣無分,卻未想到他們還會再遇。
這一回,即使再想接近,陸景堯也拚命地克製著自己,生怕紀修然知道自己對他別樣的心思後,再也不願和他做朋友。
是的,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還未來得及告白,紀修然卻突然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十年後好不容易再遇,陸景堯卻不敢輕易越過雷池,隻能一點點地接近。他本想,哪怕從今往後隻能做朋友也好,但如今,卻發覺自己還是忍不住喜歡紀修然。
但對方肯定隻當他是朋友吧,陸景堯心亂如麻,人果然是容易貪心的,不想止步於朋友這層關係,又怕到最後連朋友都沒的做。
紀修然的手掌還被他攥在掌心,兩人皮膚相貼,陸景堯側過頭,情不自禁地在那手背上落下輕柔的一吻,目光低垂,微微失落。
如果紀修然也喜歡他就好了。
可這終究隻是他的奢望罷了。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陸景堯將紀修然的手塞回被子裏放好,這才走出病房,接通電話。
“陸總,聯係不到紀律師的家人,這怎麼辦?”人事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
陸景堯一愣,恍惚中想起紀修然和他說過關於他父母的事,但他明白紀修然肯定不願意別人知道這件事,於是他道:“那就先不用聯係了,等他醒了再說吧。”
電話掛斷,陸景堯回到病房裏,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巨大的疲憊感使他困意重重,他趴在床邊,頭枕在手臂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紀修然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但當他迷糊中醒來的時候,卻不記得夢到了什麼。睜開眼是一片白色,鼻尖隱約能聞到一股消毒水的氣味,他躺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發生了什麼。
他記得自己在公司工作的時候突然心髒抽痛,然後就失去了意識,所以……紀修然環顧四周,他這是在醫院裏?
正想著,病房門被推開,迎著晨光,陸景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紀修然側頭看他,目光落到他手中拎著的保溫壺上。
“修然,你醒了?”陸景堯驚喜道,接著快步上去,把保溫壺放在一邊,扶著紀修然坐起來一點,在他身後墊了個軟枕,又按下床頭鈴,叫來醫生。
醫生到來後認真地檢查了一番,嚴肅道:“已經沒事了,好好休息幾天就能出院。年輕人身體是本錢,千萬不要再因為工作太拚而忽視了身體,尤其是你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更要多注意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