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逼人成魔。”
“別說的這麼老氣橫秋的。”
秦晉荀哼哼笑了兩聲,又不開口了。
溫玉的目光還凝在窗外。
方才開過去的那輛銀白色跑車,真的是又恰好停在這裏的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警笛聲逐漸接近,停在了花店外麵,有過了一會兒,劉子科過來敲了敲窗。
“我們還要帶杜芊回局裏,秦教授和溫玉你們倆先走吧。”
說完,劉子科就跑回去,上了前麵的一輛警車。
秦晉荀發動了汽車,也緩緩地彙入了車流。
“我們去哪裏?”
“中心醫院。”
秦晉荀去找了錢玉峰,說了杜芊的真實情況,也說了杜芊最後的那句話。
人格分類的基本治療,都是以保留主人格而使其他人格消亡結束,杜芊的請求,有些違背醫學原理了。
錢玉峰沉默良久,抽了一盒煙,然後煩躁地抓抓頭發。
“走走走,你們這些警察一天天的真是太煩人了,我的病人我知道該怎麼治,我會看著辦的,跟你們沒有關係。”
*
七月份的尾巴,已經是徹徹底底的酷暑了,不管是樹木還是人,都被曬得蔫兒了吧唧的,可是隻有秦晉荀卻仿佛一個移動的天然冷庫,連帶著他周圍的人都似乎幸福了許多。
最起碼劉子科表現的很幸福,他一邊躲過地上一隻爬行蟲子,一邊嘟囔著。
“夏天的時候真是想一直呆在秦教授身邊啊。”
秦晉荀沒有理他,向旁邊看了一眼溫玉是否跟上了。
青山墓園很大,但是管理卻不夠規範,墓碑前七八束枯萎的風信子旁,又被放上了一束嶄新的花。
劉子科衝著那個隻刻了慈母二字,連個照片也沒有的墓碑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碎碎念著。
“阿姨啊,您泉下有知,盡管放寬心吧,我今天沒穿警服我就直說了哈——這死得死,抓得抓,也算給你們母女二人一個交代了。”
“杜芊正在積極地接受治療,那個錢玉峰可是咱們諸城最出名的心理醫生了,她這幾天笑啊,一天比一天多......”
秦晉荀隻聽了一會兒,發現溫玉在不遠處愣神,於是也走過去。
一個人孤獨地吹風變成了兩個人沉默地吹風。
這無疑是好的結局了,可是溫玉的思緒依舊很亂,總覺得心中很堵。
杜芊的母親無法幫女兒討回公道,又因流言蜚語,現實殘酷,一蹶不振,留下了年近十四歲的女兒。劉素蘭遭受了這份暴力,自憐自哀,卻又完美地融入了這份暴力,甚至在發現自己不是唯一的受害人時,幫助李明複隱瞞,最後也死於這場婚姻帶來的陰謀裏,留下了十四歲的兒子,或許以後他也會知道,父親和母親犯的罪,或許以後也會有人,將這些事,當做刀刃,也狠狠地刺他一刀。
他人的眼光太可怕,像是鋒利的刀子。
可是一開始的劉素蘭、杜芊,她們有什麼錯呢?
在心中被捅了一道永不愈合的疤,卻還要再被這些刀子磨來磨去。
有人攀折了一直嬌嫩的玫瑰,粗暴地把玩之後扔在泥濘的土裏,從上麵踩著走過,可是往後路過的人見了,隻是責怪一邊歎息一邊鄙夷:誰然你不好好地收斂起豔麗的顏色呢。
這已不是冷漠,是病態,昔日的袖手旁觀,全部都是今朝的劊子手。
風有些大,溫玉搖了搖頭,將吹亂的頭發重新捋了捋。
“走吧,我們回去吧。”
“好”
秦晉荀很滿意這個越來越自然的“我們”,於是便跟著她,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