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娘愣住了,怔著未言。
“許是與你相識已久的緣由,我聽著那清淺的步伐聲便覺著是你……再者,采熙浣月她們若無我的傳喚,是不會輕易入這寢殿的。”低沉柔緩的聲音複又響起,好似花絮無力地任由風將其漂浮。
薛海娘輕嗯了一聲,抬步走入內室將燭心點燃,燭火搖曳。
“這燭火著實刺眼了些……”梁白柔驀然揚起精致卻憔悴的玉容,纖巧幹澀的唇微微扯出一抹輕弧。
薛海娘上前坐在她身側,微微攏住她微涼纖指,莞爾笑道:“我僅點了一支燭台,燭光適宜,梁姐姐許是太久未曾見光了。”
梁白柔微掀低垂眼瞼,美如清輝的眸緊凝著笑沐春風的人兒,唇顫了顫,“我淺眠,方才你走後我已是起身燃了一座燭台,燭光熹微,我起身對鏡梳妝,也不知是我眼花……我竟瞧見銅鏡映著我猙獰慘笑的模樣,如此醜陋。”
薛海娘微怔,白膩如玉的臉孔露出些許迷惘,卻稍縱即逝,她盈盈一笑,“我估摸著梁姐姐是這段時日勞心費神,再者時辰已晚,才會瞧見這糟心一幕,更何況,姐姐天香國色,傾城之姿,便是猙獰慘笑亦是絕代佳人,怎能稱之醜陋?”
梁白柔刹那間好似鎮靜下來,纖指不再輕顫,美如琉璃曜石的眸仿若透過薛海娘看往他處,“方才殿上,臨走前他多情繾綣的向我承諾今夜得空便來瞧我……若因朝中事忙倒也罷了,可如今我獨自一人抱膝蜷在暗處,他卻摟著新歡笙歌不斷,海娘呐,他獨寵我一人時,我是如何也不曾想過他會這般薄情。”
“我早該曉得,他既得了新歡,依照慣例,也該由鳳鸞輦轎將那新妃抬去寢宮……”
“可笑我竟一人苦苦等候。”
“海娘,我是真的傾慕他,與後宮其他嬪妃不同,我所傾慕的並非他的無上權勢,而是幼年之時我一見便難忘的英姿。”
事已至此,靜默聆聽是薛海娘唯一可行之舉,待不再聽見那抽咽哀鳴聲後,方才道:“梁姐姐曾寵冠六宮,又豈是她一屆禦女可輕易動搖,依我看來,梁姐姐下回見著皇上時,切莫不可露出一絲哀怨不滿,更不可向皇上發泄,唯有佯裝委屈,方能得到皇上憐惜。”
世人皆歎帝王薄情,便是枕邊人亦無可奈何,唯有默認這個事實。
可誰都未曾想過,這是那群雄逐之、象征至高無上權勢地位的寶座,賜予帝王的權利和義務。
薛海娘前世與南久禧相伴近十餘年,對其脾性、喜好、習慣深以為然,他未及冠時曾傾慕一女子而不得,那女子素愛一襲白衫,喜舞胡旋舞,清淺玉容出塵絕豔,性子溫婉沉靜。
而梁白柔已被薛海娘調教得與那女子如出一轍。
她雖不能保證南久禧真心相待,可獨寵六宮卻是並非難事。
許是累極,梁白柔朦朧間輕嗯了一聲,而後便靠在薛海娘身上沉沉睡去。
次日,旭日東升,惠風和暢。
薛海娘本是淺眠之人,今兒一覺醒來瞧向窗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已是辰時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