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不敢耽擱,唯恐候在屏風外的姑姑起了疑心,褪下大氅與天水碧色對襟曲裾,將素手與皓腕間稠衣混著中衣一卷,露出一小截藕色肌膚。
薛海娘一邊抬腿邁入幹花瓣香湯內,一邊拔下發間銀簪於手肘下三分位置一割,借著噗通水聲掩去劃破肌理的聲音。而後,又將順著藕臂滑下的殷紅抹在褪下的腰臀中衣位置,緊接著,褪下中衣,稠衣亦是如法炮製。
待一係列事宜作罷,薛海娘方才撕扯下曲裾隱晦的位置,往臂上傷處纏了纏,方才止了原就不多的血。薛海娘將傷著的左臂搭在浴桶邊緣,右手舀起香湯緩緩淋洗著裸露在外的肌理,水霧氤氳,視線觸及之處一片迷離惝恍,可她卻無緣由的心底清如明鏡。
心頭默算著時辰,直至水溫漸趨發涼後,薛海娘方從浴桶款步而出,裹上浴袍,自屏風後伴著氤氳水霧盈盈走出。
“姑姑。”
薛海娘施施然行了一禮,天鵝般細膩溫滑的頸項仍見水珠滑落。
“姑娘莫要多禮——”姑姑忙上前將薛海娘攙住,扶著薛海娘往梳妝案幾前坐下。
薛海娘瞅著黃銅色鏡麵素麵清麗的嬌麗容顏,莞爾一笑,“不知姑姑,我那身髒衣物該如何安置?”
那姑姑愣了愣,失笑:“姑娘是大富大貴之人,想著這等瑣事作甚,那身衣物若是姑娘緊著,老身便吩咐宮婢拿去浣衣局洗了給姑娘送去,左右姑娘也不缺這一身衣物不是……”
薛海娘扯著她袖口忙道:“那身衣物乃是奴婢頭一回入乾坤宮侍奉時穿著覲見貴妃娘娘的,還請姑姑去拾了過來給我便是,待我閑暇之際自己浣洗即可。”
姑姑雖是不曉得薛海娘為何執意自己浣洗,卻也依她所言往屏風內走出,將散落一地的外衫、褻衣褻褲一一拾了起來——
薛海娘一如方才般麵色淡淡,仿佛一點兒也不在乎那姑姑去了屏風後已是有一炷香功夫,按理說,從梳妝案幾往擺置香湯之處也就這麼幾步,饒是將那髒衣物一一疊整齊也不必費上一炷香功夫。
黃銅色鏡麵映襯著人兒姣好的容顏,遠山黛眉,鳳眸如綴著星子般,瓊鼻挺翹,唇珠誘人。烏發如綢緞般徑直披在腰間,素手執起象牙檀木梳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心頭默算著時間。
待象牙檀木梳被輕輕擱置在案幾上時,身後驀地響起一陣疾步,薛海娘微微抬眸透過黃銅色鏡麵瞧見她步伐淩亂的模樣。
“姑娘你——”薛海娘自鏡麵對上她又驚又疑的視線,唇際幾不可見微微上揚。
她穩了穩心神,繼而又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薛海娘略顯訝異微側過頭,對上她刻意佯裝的鎮定、卻又如何也掩飾不住的驚疑,“姑姑為何有此一言?”
許是那幽灰色的眸過於純粹無暇,以至於那姑姑一時間倒是消了些驚疑,嘴角強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老身……瞧著姑娘臉色不大好,便心裏多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