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素來繁華,且今兒又是舉國歡騰的花燈節,是以,饒是已過亥時,巷道大街仍是車水馬龍,喧囂異常。
南叔珂未成年便隨軍鎮守邊關,雖非自願……
可年複一年,他已將半生耗在塵沙黃土,而邊關素來清貧,安身立命者隻求三餐溫飽,豈敢有此豪奢舉措。
回京之後,為免南久禧猜疑他背地裏結黨營私,更是足不出戶,一切事宜皆由旁人代為出麵。若真是事態緊急,便得避開南久禧眼線,駐留花樓、茶館等地私下進行。
久而久之,他便不喜人多之處,性子亦是愈發沉靜涼薄。
南叔珂自問,他除去幼時光陰,往後十餘載間,竟是從未置身於這等繁華喧囂之地。
方才薛海娘相伴在側,分了些許注意力倒是不覺怪異,可如今隻身一人,看著人來人往,個個舉著花燈自人流穿梭,竟是有著說不出的不自在。
好似少了些什麼,又好似多了些什麼。
南叔珂往巷道內一家茶館走入,知會店家安排雅間小坐。
上了雅間後,方才沏了盞香茗輕抿一口。
二樓雅間位置極好,輕推窗牖往外望去,視線剛好正對搭著的戲台子。
茶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正是因著往來茶客因著那戲台子所上演的皮影戲起哄著。
台上映著倆小人,緊接著又是群騎著戰馬身穿鎧甲的士兵穿梭而來。
那台後不斷傳來說書人低沉卻帶著旋律的講解聲。
“先帝膝下少有子嗣,當今聖上自登基後,四爺五爺更是先後造反革職查辦,可咱們三爺,這一位雖說自幼便離了皇宮往那邊關苦寒之地為國盡忠的清惠王殿下,卻與咱們當今聖上,兄友弟恭。”
……
南叔珂一伸手將窗牖掩上。
雅間燃著燭,倒是襯地他眼角下的美人痣愈發妖冶生動。
恰好,外頭傳來叩門聲。
南叔珂早知會有此事發生般,不動聲色起身開了門,將人迎了進來。
“你一個人?”
來人一身低調的墨色對襟長衫,一進雅間四處打量一番便道。
“你以為呢。”南叔珂挑了挑眉,施施然落座。
那人也不再囉嗦,直入主題道:“你找我來有事?”
南叔珂素來曉得麵前之人惜字如金,也不與之廢話,“替我入宮,向薛賢妃送一封密信。”說罷,他已是執筆洋洋灑灑幾筆,將信折好遞至對方手中。
“一刻鍾後來這見我。”
那人接過信,瞅著手中這隨意至極,連信封都吝嗇給予的書信,嘴角微抽,“……一刻鍾?”
南叔珂勾了勾唇角,“以你的身手,往返不成問題,去吧。”
男子見南叔珂無半點玩笑之意,當下也不敢多費時間,遂起身便走,毫不加以逗留。
南叔珂瞅著他幹淨利落的身影半晌,幾不可聞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有無奈、又有憂慮。
一刻鍾後。
那墨色對襟長衫的男子卻是守時到來。
茶館距皇宮,若依照正常人的腳力,往返也得半個時辰左右,是以饒是他身手再好也是費了些體力,而今趕來已是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