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白璽童的時候,已經淚如雨下。
她說,“你是,童童嗎?”
白璽童的判斷沒錯,她果然認得自己,這份熟悉感是越過了身份相貌而存在的記憶。
像是小時候不認得路,但一看到轉角的那棵樹,就知道到家了。甚至都說不上它和別的樹哪裏不一樣,但就是知道就是這棵。
白璽童點了點頭,說“是我。你……”
“童童,我是大姐啊。”
大姐,這個在白璽童陰暗童年裏唯一的太陽,這個沈先禮和白樂萍口口聲聲說是她幻想出來的人,現在活生生站在眼前,猶如莊生夢蝶,說不清什麼才是真相。
白璽童愣住,鬆開了抓住她的那隻手,不停的努力回想大姐的樣子,記憶碎片開始拚湊,每一個場景都曆曆在目,記憶中人的臉卻好模糊。
她恨自己想不起來,拚命的捂住像是要爆炸的頭。嘴裏重複著,“大姐,大姐……”
沈先禮攔下不停敲擊自己頭的白璽童,心疼的看著她,冷靜的審問這個自稱是白璽童“大姐”的人。
“白家隻有兩姐妹,哪裏來的大姐,你假冒她,有什麼目的?”
麵對沈先禮的問題,她知道怎麼回答,是啊這個世界早就遺忘了她,如果不是今天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妹妹,她自己都不曾記得那段前世。
運氣從不會平均分配,對於那些深陷苦難的人,有的人迎來了時來運轉,就當是命運的補償。但也有些人隻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深淵,看不到盡頭。
而她早就練就了屈服於命運的本事,從不曾妄想會有轉機。所以她說,“你們走吧。”
但白璽童怎麼肯就此作罷,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大姐,如果大姐真的確有其人,那她便有了親人,長姐如母,她想有個家。
白璽童不肯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白樂瑤。童童你不記得了大姐了嗎?”
白璽童確實記不清這個名字了,畢竟記憶中大姐還在的時候,她還不過是幾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直喚姐姐的名字,隻記得叫著“大姐”。
白璽童走到白樂瑤身邊,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淚,白璽童用她的淚抹去了那些汙垢,她的臉跟白樂萍好像,都是一樣的丹鳳眼。
“如果你是我大姐,那她為什麼說從來就沒有你這個人?”
“誰?你說白樂萍嗎?”
“你認得她?”
“在我離家出走後,偷偷回去過一次學校,我看見那時她已經頂著我的身份在上學了。那個家已經沒有我值得留戀的了,有個人願意當我,那就隨她去吧。”
白樂瑤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縹緲,像是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
“你……不是跳江了嗎?所以你並沒有死,也不是後來他們說的白樂萍?”
“我跳江後,被人救起,便沒有了再死一次的勇氣。但既然大家都以為我死了,我也正好斷了白勇的念想,想去過新的人生。”
“那你為什麼現在……”
“你是問我為什麼現在過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嗎?”
白樂瑤有些顧影自憐的撫著自己的臉,她知道現如今自己的樣子,狼狽不堪,命如草芥。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述那漫長的故事。
從跳江開始說起,那天她被好心人救起,當她有氣無力的癱在沙灘上,像是在鬼門關裏走一遭,重返人間便隻想過好往後的人生。若她命不該絕,是不是有可以幸福的權利。
她怕留在H市早晚被白勇找到,身上又沒有錢,隻好一路乞討,一路走,就這樣走了五六天,最後陰差陽錯到了鏡水瀾。
這路上她遇到想對她圖謀不軌的流浪漢不計其數,好在她都一一化險為夷。支撐她走到鏡水瀾,已經是渾身上下最後一絲力氣。
她跌在一戶人家門口,昏迷不醒,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這戶人家姓裘,好心的還請了村裏的大夫來幫她看病,給她買藥,給她吃飯。她感激不盡,最後決定留在裘家幫忙做些家務也好,隻求給她口飯吃,一個住處。
裘家人看她生的白白淨淨,自己家貧,正愁兒子裘明討不到媳婦,見白樂瑤有心報恩,也勤勞懂事,便順理成章說了這門親事,娶進家門。
白樂瑤在白勇那裏備受蹂躪,哪裏還是什麼清白之身,新婚當夜就被裘明知道了。裘家人世世代代在村裏生活,老實本分卻也思想守舊。
對於白樂瑤丟失的貞操,令裘明難以接受。他大發雷霆,即便有了夫妻之實和夫妻之名,依然不顧顏麵大吵大鬧,甚至還驚動了裘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