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念隻有十分鍾的時間和盛錦通話,在這個過程裏,她說的話很少,大部分時間都留給了電話另一端的女孩。
她的失望和絕望,隻能對餘念說了。
盛錦似乎因為顧垣熙受到了很多壓力,來自於周遭的每一個層麵。
家裏家外,沒有一個人願意支持她。
她很愛顧垣熙,即使他躺在床上、因為水腫而麵目全非,她也深愛著他,從未有過半分動搖。
更何況,盛錦有信心,隻要她堅持下去,一定會創造奇跡,他會醒過來。
盛錦有勇氣陪他麵對久病在床的慢慢歲月,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
可是,這不過也隻是她一個人的想法而已,她的父母是不會這樣想的。
盛家二老並不希望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在一個活死人身上浪費時間,他們不知道用了多少辦法來打擊盛錦的積極性,軟硬兼施的和她鬧了無數次,可即使這樣,她依舊奮力在抵抗。
除了來自盛家的壓力,醫院自然也是流言四起。
人類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另一個人。
顧垣熙昏迷,盛錦如此積極又任勞任怨,甚至有人說,她不過是因為顧家的財力和地位才會如此做的,顧垣熙要是醒了,她便是護駕有功的大功臣,顧垣熙要是沒醒,顧家也會顧念著盛錦的一片深情給她些好處。
甚至有人會用“衝喜新娘”這樣的外號來惡心她。
盛錦哭得很委屈,餘念甚至能夠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樣,一定用手指緊緊的堵著自己的嘴,眼睛腫得像鈴鐺。
盛錦並不是個愛哭的女孩,走到今日,想必她也經曆了常人無法體會的痛苦和絕望吧。
“不要怕,小錦。”
餘念柔著聲音安慰她,如果全世界都給不了她堅持下去的勇氣,餘念隻想,至少她要給她一些力量。
“我和你一樣,也相信二哥一定會醒過來。”
後來,盛錦便一直在說顧垣城了。
因為顧垣熙的緣故,盛錦常常會見到那個男人。
他的腦瘤似乎壓迫了神經,常常頭疼,隨身常備的除了止疼軟膏便是止疼藥。
可偏偏顧垣城並不想去做手術,他依舊故我的過著他忙碌的日子。
公司,醫院,兩點一線,可即使他來到醫院,不過也隻是去看看顧垣熙,他從未想過自己。
垣大爺的身體情況,已經瞞不住顧家了。
顧父著急得來了醫院很多趟,偏偏他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自己的兒子。
“念念,我覺得顧大哥很可憐。”
盛錦依舊在哭,餘念竟不知道這丫頭竟然有這麼多的眼淚了。
可憐……
這兩個字用在顧垣城的身上真是稀奇啊。
那麼多人眼中的垣大爺,英俊、高傲、霸道、隻手遮天……
偏偏沒有人用“可憐”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他怎麼會可憐呢?
他可是顧垣城啊,無所不能的顧垣城。
或許即使是這樣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會遇到永遠也橫跨不過去的溝壑吧。
餘念並沒有對盛錦說自己的境況,就連她懷孕的事情也沒有說。
如今多事之秋,她不想給盛錦找麻煩。
那丫頭大概也習慣了她來無影去無蹤的性格了,三年前去英國,她便也是不告而別,如今來棉蘭,她依舊如此。
盛錦並沒有問她的去向,也沒有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掛電話之前,她隻是替顧垣城在勸她,“念念,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回來看看顧大哥吧,或者給他打個電話也好。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他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怕是……會和顧教授走上一樣的路。”
餘念隻說了聲,“知道了”。
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甚至讓人察覺不到她的情緒和態度。
餘念拿著大夫的手機走出了衛生間,整個人都像離了魂似的,心裏堵了快大石頭,上不來下不去。
大夫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機揣進口袋裏,跟在餘念身邊一步步的往前走。
他是個話很少的男人,醫術高明也自負驕傲,他鮮少和餘念閑聊,今日便是破天荒了。
“今天這個電話,我不會和先生說的。”
他淡淡道,聲音很輕,他甚至不去看餘念的表情,隻是徑自轉著挽在手上的一串珠子。
餘念一愣,便轉頭去看他。
那人便隨著餘念的腳步一起停了下來,一雙深邃的眸子掀了掀,卻依舊看不出情緒。
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男人大多恐怖,喜怒哀樂,無從而知,如此,便會讓人恐慌。
“您不要多想,保守秘密並不是為了您。”
大夫淡淡說道,那常年垂著的唇角,竟然幾不可查的看到了一絲弧度。
餘念看得震驚,便不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著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