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然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回三歲那年,記憶中的片段裏出現了媽媽那張模糊的容顏。
她記得那天的雨特別大,媽媽牽著她的手站在程家大院的門口。
她抱著自己親了又親,冰冷的臉頰貼著她的小臉。淚水混合著雨水,從她細嫩的脖頸鑽進去。一顆又一顆,從溫熱到冷卻。
“安安,原諒媽媽。”
說完最後一句話,媽媽轉身離開。
年幼的她就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媽媽的背影一點點消失。甚至還天真地以為,她很快就會回來接自己回家。
一天天過去了,那種窒息感每每糾結於夜深人靜。而程安然心裏的雨,再也沒停。
呼——
新鮮的空氣貫入她的夢境。
嘩——
結實的臂彎將她拖出泥濘。
程安然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她閉上眼,踏實無邊……
“姐姐,姐姐!你醒啦!”
再睜開眼,室內的燈光刺痛淚腺。
程安然隻覺得身邊縈繞著一股溫馨的寶寶香。凝聚了意識,眼前竟出現了小臘月那張乖巧明媚的笑臉。
“小……小臘月?”
程安然撐了撐手臂,想要從軟軟的床鋪上掙紮起來。
“喂!你不要起來,還在打針哩。”
女孩拄著下頜,像個小大人似的眯了眯眼,一隻小手往頭上的輸液袋處舉了一下。
“我爸爸可是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你救上來,安心當個乖女孩享受男人的照顧,才是你現在最該報答他的!”
程安然:“……”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小臘月,你怎麼又跑進來了?別打擾姐姐休息。”
進來的人是蕭允城,他穿著純潔的襯衫和長褲,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他的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熱水,藥瓶,紗布,仿佛一個自帶治愈光圈的神。
在進門的一瞬間,程安然甚至覺得渾身的傷痛都不怎麼發作了。
“明明是不嫌我當電燈泡,略略略~”
小臘月衝蕭允城吐出舌頭,做了個誇張的鬼臉,然後一溜煙跑了。
隻剩下程安然徑自紅著雙頰,手心局促地攥著被子。
“小孩子胡說八道,你別介意。”
蕭允城顯然已經習慣了女兒這不走正常畫風的童言無忌,他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小心拽了下程安然的被子。
“別攥著麼勁,當心輸液器偏了。”
程安然低著眼睫,微微嗯了一聲,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
“小,小海呢!”
這一激動,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蕭允城的手臂。讓她本就瘦削的手背青筋一兀,注射器一下子戳出血管!
“小海沒事!”
蕭允城一把握住程安然的手腕:“你別擔心,爵一和他媽媽都在醫院陪著他。隻是要留院觀察一晚罷了,身體沒大礙。”
程安然的心跳落地,眉頭卻在舒展的一瞬間微微黯然了須臾。
小海沒事了,而蕭爵一卻始終留在孩子那裏,甚至都沒有關心過她一點點麼……
“他來過電話的。”
大概是看出程安然的失落,蕭允城略略疑頓一下,又說。
“確認你沒事,他才放心留在孩子那裏的。”
此時的蕭允城一手握著程安然的手,另一手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扁平的輸液器,試圖把它送回程安然纖細的靜脈中。
這個過程有點麻麻的酸痛,可是比起程安然的心痛,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微微咬了下嘴角,輕笑:“是麼……謝謝你這樣告訴我。其實,我隻要小海沒事就好……”
“他已經有那麼多人關心了。”蕭允城弄好輸液器,把程安然的手輕輕放下,然後調了調輸液的速度,口吻平淡地說,“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分點精力好好疼愛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