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下小火慢吞吞的，熱氣翻滾著紅彤彤的蝦肉，香味蒸騰了眼前的朦朧。
程安然低下頭，沉默。
她或許不是不明白，蕭允城是在試探什麼。
她或許不是毫無感覺，這段日子以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關心和幫助似乎已經有所失控。
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莫不如……就簡單點回答吧。
“我不清楚。”
她說。
“爵一是我丈夫，我深愛……且怨恨他。小海是我重要的孩子，我疼惜他，更無法放棄他。
或許，人的幸福感有閥值，人的期待有限度。但未來的事，我不清楚。”
程安然端起甜甜的楊梅酒，入口吞了大半杯。甜甜膩膩的像果汁一樣爽口，入到胃裏卻沒有灼燒的難受。
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這番話說的暢快，還是今年的楊梅又醉又大，程安然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從脊背到四肢傳遞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爽爽感。
她從來不知道酒可以這麼好喝，可以讓人這麼舒暢。以前來店裏喝過幾次，貌似都沒有今天這樣的感覺。
隻是程安然並不知道，喝酒也需要麵對正確的人而已。
“好了，夠了。”蕭允城奪過程安然的杯子，微微擰眉道，“酒畢竟是酒，喝多了都會傷身的。”
“恩，那就吃菜吧。也別聊愛情了，”程安然儼然一笑，抓過一張卷餅，繼續道，“聊多了，也傷身。”
說完她一挑漂亮的娥眉，衝蕭允城嗬嗬一笑：“我教你個吃小龍蝦的方法！”
說著，她把手腕上的手表玩了一下，將麵前的卷餅鋪在碟子裏。
然後上手剝掉了一塊蝦頭，白嫩的鮮肉拖著一小團肥美的黃漿，熱騰騰的。
剝完一個又一個，程安然一邊將蝦肉整齊碼放在卷餅中間，一邊徑自說道：
“上高中那會兒我就特別愛吃這個，放學後總是偷偷跑來。那會兒我零用錢也不多，每次隻舍得要半斤小龍蝦。那時候我記得半斤有一小碗吧，隻要十塊錢。然後用麻醬拌著，夾在饃餅裏。咬一口，那滋味真是滿滿的幸福啊！我姐嫌不純潔，總不讓我吃。而且我後媽那個人更是好麵子，明明是暴發戶氣質，卻總以上流社會自居。要是給她知道我跑出來吃大排檔，她肯定又要我往死裏打——”
可能是因為楊梅酒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火鍋本來就是溝通的催化劑。
程安然的話不由得多了起來，蝦剝得越快，話也說得越快。
“後來你猜怎麼著？爵一出國交流回來的那個暑假，跟我說在外麵吃西餐吃到吐，回來就想吃點咱們的特色菜。最好濃油赤醬辣，越重口越好。然後我就把他帶來吃小龍蝦了，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一共吃了八斤。一直吃到淩晨，結果第二天，他急性腸胃炎住院了。
我當時嚇死了啊，生怕我姐和他家裏人知道。結果沒想到他說是家裏的波龍不新鮮，根本就沒提小龍蝦的事兒。半個月後，身體養好了，他居然又偷偷跑來找我，讓我陪他去小龍蝦店。他跟我說，挪威海岸線上小龍蝦物種入侵，他打算開學回去就開個店，他說他就不信了，這麼美味的東西怎麼還不把泛濫動物吃成瀕危動物啊？！哈哈哈哈！後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程蔚藍死了，程安然嫁了，蕭爵一變了。
她想起婚後不久的一天晚上，心血來潮的自己專門買了兩斤小龍蝦，認真地烹飪出了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