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然觸電一樣收回了手,蹌踉往後退了兩步,幾乎撞到了放在茶幾上的水盆。
蕭爵一明顯是不清醒的。這一下被甩開了手,他有點無措地對空抓影。
白皙頎長的手指距離程安然的臉頰,有大約三十厘米的距離。
他一下下抓在空氣中,眼裏的水霧明晰而滿溢。
“阿藍……阿藍,你別走。”
那一聲聲發自內心的思念與絕望,編織了程安然無論怎麼努力也躋身不進去的網。
她以為不會愛的,依然漣漪心頭。以為不會痛的,一碰還要決堤。
程安然記得一本書上說,愛一個人所用的年限,乘以三倍,才是你將要忘記他所需要的年限。
她今年二十七了。用前半生最美好的年紀奮不顧身,用後半生最踏實的歲月去沉澱緬懷。
怎樣都無所謂了……
默立在沙發麵前,程安然緩緩低下來。
她看到蕭爵一眼裏的淚水,看到他幹裂出血的唇鍥而不舍地呢喃——
“阿藍,阿藍你別走,我好想你……”
就如四年前那個瘋狂的夜晚。他酒醉迷離,夢魘錯付。
程安然記得那天的他像個可怕的野獸,也記得那天的自己是怎樣的糾結過掙紮過——
她甚至逃出了酒店的套房,赤腳逃到了黑黝黝的樓梯間。
她以為她對他的愛,絕不允許她像個替身一樣沒有尊嚴。可是最後,她還是被他捉到了。
在藥物的衝擊和作用下,男人的汗水和淚水都滴落在自己的身上。深吻和抱歉交織著,原罪與愛欲都分不清了。
黑暗中,她就那樣墮入深淵……
可夢終究是夢。清晨醒在他身邊的羞赧,抵不過他無情狠厲的一巴掌。
——程安然,你怎麼那麼賤?
假的,都是假的。
回憶如潮,盈濕眼眶。
程安然狠狠吞下心頭苦澀,衝著沙發上的男人狠狠道:“蕭爵一,我不是程蔚藍!”
“阿藍,阿藍……你怪我是不是?我心裏,從來都隻有你一個……”
聽著眼前男人乞求的低語,程安然咬得嘴唇滴血。
已經被踐踏到體無完膚的身心,沒有再被反複切割的必要了。
她想:蕭爵一,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糾纏著我不放手呢?
或許是心軟了,或許是習慣了,或許是豁免了……
可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愛。
程安然想,隻要不是愛,那就絕不是自己留下的理由。
一陣鈴聲傳來,程安然胡亂擦了一把眼睛,起身就要去開門。
可是剛走到玄關口,她就突然意識到——
這腦子亂的。
原來鈴聲不是門鈴,而是她的手機。
程安然趕緊去翻包,卻在看到屏幕上一閃一爍的三個大字之時,稍有猶頓地看了眼沙發上的蕭爵一。
電話是蕭允城打過來的。
此時的蕭爵一終於消停了下來。像剛從池塘裏撈出來一樣,一頭汗涔涔的同時,再次陷入了高燒的昏迷。
程安然趕緊把帕子給他蓋上額頭,稍微換了口呼吸,才定神接過電話。
可惜饒是她做足了努力,卻還是在開口第一聲喂的時候,被蕭允城聽出了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