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下樓來時,她發現那李光輔的狗花花正蹲在張海飛房間外的走廊上,在輕聲咕嚕著。
“花花!”她輕聲道,“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她輕輕地推開張海飛房間的門,看見他正坐在床上,床桌和電腦都推到了一邊,李光輔正在他床腳邊伺候著。花花順勢進了屋。但李光輔隻輕輕地搖搖頭使個眼色,就讓那狗退到門口,然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早上好,海飛!”黃思瑤問候道,“不知道你們正忙著呢。”隨後她看看李光輔並問他早上好。他低聲回答著,似看非看地瞟了她一眼。可僅僅看到他就讓她感到一股激情湧了上來。
“對不起,海飛,但願我沒打擾你。”
“沒有,我們沒忙什麼。”
她悄然退出屋去,回到樓上她自己那間牆壁塗成藍色的化妝間去。她坐在窗台上,看著他走上車道,十分安靜地消失了。這個人天生文靜清高,看上去有點瘦弱。一個工人!張海飛的一個雇工!
我們錯並不是錯在我們自身,,錯在我們出身低人一等。
他低人一等嗎?是嗎?那他又怎麼看她呢?
這是個豔陽天兒,黃思瑤在整理花園,想自己擺弄一些花花草草,博太給她當幫手。出於某種原因,這兩個女人的關係變親密了,這是人與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同情心所致。她們騰出地方來種上些夏天的花草。這個活兒她們倆都喜歡做。黃思瑤特別喜歡把柔軟的幼苗根插進鬆軟的黑土坑兒裏,再添上土。在這個春日的早晨,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也在顫動,似乎陽光照到了那裏,讓它感到快樂。
“你男人沒了好多年了吧?”她一邊拿起一株苗往土坑裏插著,一邊問博太。
“都二十三年了!”博太邊說著,邊細心地把一束幼苗分成單株,“從他們把他抬回家到現在,都二十三年了呀!”
聽到她這麼斷然的一句,黃思瑤感到心頭一顫。“抬回家!”
“他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她問,“他跟你在一起快樂嗎?”
這是一個女人問另一個女人的問題。博太用手背撩開垂到臉上的一縷頭發,說:“我說不上,張太!他有點倔,骨子裏不合群兒。他痛恨為什麼事低頭。就是倔害了他。您不知道啊,他真是個無所謂的人。我也不知道去怪誰。他壓根兒就不該去開山。可當他還小時,他爸就逼他去。等到了二十多歲,想出來就難了。”
“他說過他痛恨這些嗎?”
“哦,才沒有呢!他才不說呢!他從來也沒說過他痛恨什麼。他就會做個鬼臉兒。他就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他倒不是沒心眼兒,就是滿不在乎。可其實他在乎!我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在我旁邊。孩子生完了,他看著我的眼神兒是淒慘的!他就不該在那兒。男人啊,一動腦筋,就把問題給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