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姐姐,”她們快到香港時,吃過午餐後,黃思瑤說,“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溫存,也沒有感受過真正的快樂。如果你真得到過——從同一個人那裏,那就大不一樣了。”
“你饒了我吧,別顯擺你的經驗了!”黃思雅說,“我還從來也沒有遇上過一個與女人相親相愛、能為女人奉獻自己的男人。我想的就是這個。我倒不貪圖他們的溫存,那是他們為了自己的滿足才做出來的。我並不滿足於當男人的小乖乖,也不願意他想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要我。我要的是親密無間,可我沒得到這個。我是受夠了。”
黃思瑤掂量著這番話。親密無間!她猜想這意思就是說要向別人坦白你的一切,那人也要向你坦白他的一切。可那多煩人呀。那種男女之間相處時的自我意識,那是一種病!
“我覺得你一直都太在意自己怎麼樣,不管跟誰在一起。”她說。
“我想我沒有天生的奴性吧。”黃思雅說。
“也許你有呢?或許你是你自我觀念的奴隸。”
這個冒失的黃思瑤,居然說出這樣聞所未聞的無禮話來,黃思雅聽後一言不發。
可她還是氣不過,沉默一會兒後開始反駁,說:“至少我不會為了迎合別人對我的看法去當人家的奴隸。再說了,那個人還是我丈夫的工人。”
“可你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黃思瑤平靜地說。
她總是被姐姐壓一頭。這個時候,盡管她內心裏在哭泣,但她擺脫了其他女人的管束。哦,這本身就讓她鬆了口氣,如同被賦予了另一條命:擺脫別的女人陌生的管束和迷戀。那些女人是多麼可惡啊!
跟父親相見甚歡,她一直最受父親的寵愛。她和黃思雅住在海邊的一座酒店裏,他父親晚上他帶女兒們出去逛逛,她們喜歡跟他一起上街。
他仍然相貌英俊,體格結實。他續了弦,這第二個妻子是內地人,比他年輕。
在歌劇院裏,黃思瑤挨著他坐。他已經有點發福了,大腿變粗了,但還是很強壯結實。可悲的是,他老了,在他那粗壯的男人大腿上再也看不到靈活敏感,看不到柔情,這些是青春的本質,是一旦長在那兒就不會失去的東西。
黃思瑤在香港並不快活。這兒的人似鬼影,空虛無聊。他們並不是真的幸福,相比內地,這裏的節奏快得要命。不管他們顯得有多活潑,模樣有多標致。黃思瑤自有一個女人對幸福的盲目渴求,要得到幸福的承諾,因此在她心目中整個香港看似繁榮,實際是一座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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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思瑤姐妹坐飛機去新加坡。
這趟旅行確實很愜意。不過黃思瑤一直在對自己說:“我為什麼不那麼在乎呢?為什麼我就沒有真正興奮起來?我居然對風景都視而不見,這簡直是太可怕了!可我就是不能,這真可怕。我就是對風景不再感興趣了。幹嗎要盯著風景看呢?幹嗎要看?我拒絕看那個。”
是的,她在香港和新加坡都看不到生機,這些地方節奏太快了,少了人與自然的那種快樂。那些地方都比惠東更不真實,比那個糟糕的大湧村還不真實!
至於人們!哪兒的人們都一樣,幾乎無甚差別。他們都想從你這裏得到金錢。如果他們旅行,他們都想得到快樂,必然要這樣,就像從石頭裏擠血一樣。可憐的山巒!可憐的風景!都得被壓榨、壓榨、壓榨,都得給人們提供興奮,提供享樂。如此決意要享樂,這樣的人還能意味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