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沈信楨趴在他胸膛裏,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恩。”
他好像,沒有別的話可以講。
在他打開門看到睡在牆角的小女人時,他覺得在書房裏的那些嫉妒、抵觸、憤怒的清楚,在那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
懷裏的女人小小一團,柔軟脆弱惹人憐愛,卻帶給他無限的力量。
隻要有她在,他就不會倒塌。
因為他向她承諾過,做一個像建築物一樣,不致死,就不會倒塌的人。
溫則俯身,輕柔地親了親女人的額頭,將她放在床上,切切撫摸她的眉眼,低聲哄道:“睡吧。”
沈信楨眼皮沉重,慢慢支撐不住陷入深沉睡眠。
溫則把幫她把被子拉好,在床邊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關門離開。
萬籟俱寂的夜晚,幽深暗藍的房間裏,躺在大床上緊閉著眼的男人眉頭慢慢緊蹙起來,額角冷汗滲出,呼吸急促,表情痛苦,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黑沉夢境裏,他又被放置進那片廢墟殘垣裏,耳邊又傳來了夥伴淒厲的掙紮呼救,一聲一聲地化作利刃直直插進他的大腦,他甚至能聽到夥伴身上血肉分離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夥伴父母痛苦尖銳的指責埋怨——
“為什麼你活了下來?你把我兒子還給我啊!”
為什麼你活了下來?為什麼你沒有死?為什麼你的錯要讓他承擔?
他看到夥伴小小的臉綻放著燦爛笑容,把愛不釋手的守護神模型戀戀不舍地遞給他,“我的守護神隻借你玩一會兒哦,等一會兒我們就回家了。”
可最後,守護神為溫則擋住了鋼筋,卻再也不能陪他回家了。
夢境世界分崩離析,他劇烈喘息著直起身,眼神空洞無法聚焦,隻能看到模糊一層黑暗,仿佛是通向深淵之門。
他掙紮起身,踉蹌著打開門走下樓。
淩亂腳步聲踩在地板上,讓沉睡的女人微微蹙起眉頭。
午夜時分,氣溫驟降,薄霧順著夜風緩緩浮動宛如一層朦朧神秘的麵紗。
僅僅穿著一件黑色絲綢睡袍的男人跳進了冰冷的泳池內。
突兀的水聲在黑夜中驚擾了睡夢的花草。
男人低頭,臨水照影,看到一張蒼白冷漠的臉。
他掬起一捧水,任它從指縫間一點一點流散,然後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冰涼的水中,深夜霧氣漸漸隱沒他的背影。
凜冽寒風吹到身上,穿透身上單薄襯衫,刺骨陰冷的涼,一切被一再推後的現實逼至眼前。
他看到兩個乘船擺渡的孩子,嬉戲打鬧,不知歸途,慢慢駛入那茫茫大海中,被黑色濃霧吞噬,而他是失卻同伴,頓然失措的孩子,隨著海風飄蕩不知將飄向何處。
忽然,一盞小燈亮起,撕裂黑暗。
她一手挑起窗簾,迎風站立在陽台,晚風吹拂,白色衣裙飄動,她朦朧身影仿佛月華凝結而成的精靈。
從天而降,隻為了拯救他。
他抬頭,與她遙遙相望,淡色薄唇輕輕扯出一個弧度。
這濃稠的黑暗裏,還有一輪明月升起,宛如火光照亮了他,讓他知道,天涯就在咫尺,一切都有希望。
沈信楨攥住手中窗簾,眼底灼燙,朝他彎唇一笑。
第二天夜裏,溫則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