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錯愕,幾分憤怒。
沈信楨正在病中,額角還有冷汗不斷滲出來,跑了兩幢樓才找到這裏,身上早就出了一層薄汗,隨意綁起來的頭發也淩亂散開,烏發蜿蜒貼在頸窩還有幾縷黏在頸側,但她卻渾然不覺,就這樣站在月光下與他對視。
半晌,溫則勾起唇角輕笑一聲。
“明天就是聚餐了,不回去好好睡一覺?”
聚會地點選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家日式餐廳。
沈信楨還在感冒中,從超市下班之後吃了兩粒感冒藥才走去餐廳。
溫則作為隊長第一個先到這裏打點,站在店裏和陸陸續續到達的隊友們聊天。
沈信楨是最後一個到餐廳的人,她以為是遲到了,但看看時間離約好的還有十五多分鍾。
其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團隊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相信溫則居然讓一個大一的學妹加入進來。倒不是看不起,隻是這才大一上半學期,基礎知識還沒學多少呢,軸側都不一定能畫好就想參加全國競賽?不過驚訝歸驚訝,沒有一個有異議的,因為都知道是溫則親自麵試的,那水平自然是可以的。更何況,建院本來就是陽盛陰衰,團隊裏一共八個人,六個是男生,巴不得想來個女生平衡一下。
沈信楨吃了感冒藥不能喝酒,隻吃了些壽司生魚片之類的冷食就放下筷子安靜坐著。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同樣安靜的溫則身上。他似乎也沒有吃多少,更多的隻是端著酒杯聽隊員們聊天。
他不愛說話,但如果有人問話,他就會細心回答,他眼底始終含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琥珀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澤。
他沒聊幾句,口袋裏電話就響了起來,他起身說了聲抱歉,去外麵接電話。
餐廳的門沒關,從沈信楨的位置看過去能看到溫則站在門外的半個輪廓。
他的白色襯衫一半沉浸在黑暗中,一半肩膀被燈光打亮著,光滑熨帖,仿佛能感受到摸在手裏的觸感。
沈信楨突然覺得自己感冒有點加重了,臉頰發紅,腦子暈暈沉沉。但這種場合又不能提起退場隻好假裝坐在一邊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肩頭被拍了一下,沈信楨猛然回神才發現自己似乎是睡了過去。
學姐擔憂地問:“你是不是病了?看你有點難受的樣子。”
沈信楨搖頭:“沒事,我沒事的。”
她捂了捂臉讓自己打起精神,餘光瞥到不知何時回來的溫則,沈信楨別開眼,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冰涼的水撲在臉上帶來一陣清爽,她掬起一捧水把臉埋在裏麵想要降溫,反複了三四次覺得差不多才烘幹手走出去,不期然的就在門口和來洗手的溫則打了照麵。
“學長。”
白熾燈下,女孩兒的臉頰和眼角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聲音也變得沙啞。溫則的視線從她臉上掠過,淡淡開口:“感冒了。”
不是疑問,像是確認。
沈信楨拉出一個笑來:“小感冒而已。”
溫則“恩”了一聲,打開水龍頭洗手。
沈信楨慢吞吞走回座位,一群理工男正抱團嘻嘻哈哈的吹牛皮,聲音有些大,不過今天是包場也不怕吵到別人,於是更加肆無忌憚甚至還唱起了歌,學姐笑罵一句:“幾瓶清酒也能醉!”
溫則回來之後說了兩句關於比賽的事情就散了場,沈信楨如得大赦,跟著人群走出餐廳。
或許是通過選拔太興奮,有幾個出來之後又組團要去KTV唱歌,溫則是一向不參加這種活動,沈信楨因為生病也拒絕了。
學姐想了想,對沈信楨囑咐:“打電話叫你舍友來接你一下唄,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沈信楨連忙說:“不用的,反正很近的。”
“不是還有我麼,我也回學校。”他突然出聲。
學姐微愣:“你不是早不住校了麼?”
溫則站在餐廳門前的紅燈籠下,淡淡地說:“有事。”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還分不清狀況的沈信楨,“還不走?”
沈信楨眨眨眼,回過神來:“哦,好!”
晚上十點,街上的人慢慢少了。
他們走過了一段靜謐的夜路,彼此交談,斷斷續續。
夜色越深風越大,帶著寒氣鑽進衣服裏,風聲呼嘯中,她披散的長發被風吹的淩亂,撲簌在臉頰和脖頸,她伸手按住又挽在耳後。
溫則微側過臉來看她。
她低著頭,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來,眼角的紅暈像是哭過,帶著一絲楚楚可憐的模樣。
沈信楨深吸一口涼氣,看著街邊的路燈,滿目都是炫目搖晃的光斑。
人影稀疏的街頭,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站在一棵大樹下。樹葉被夜風吹拂,發出陣陣聲響。
沈信楨不經意間抬頭,撞上他的視線。
斑駁的燈影落在他臉上,他睫毛低垂的神態看起來溫柔至極。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為他的注視感到不解。
她以為他有話要講,可他卻隻是看著她,輕輕笑了。
這笑意是沈信楨從沒有看到過的,藏著那時她看不懂的寵愛與情意。
作者有話要說:溫學長很早就偷偷開始惦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