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噩夢之後, 溫則就發起了高燒, 連日不退, 終於波及到跟腱一起發炎。
因為要照顧溫則,一向不留客的曇宮住下了兩位醫生,一個是Matteo, 另一個是一廈醫院的王院長。
趙普亮每天都在特定的時間裏找溫則來處理必要的文件,有一次還帶來了溫則的表姐程梔。
程梔似乎是剛從什麼活動上離場而來,她臉上妝容精致,穿著一件低胸白色禮服, 肩膀上披著一件男士牛仔外套, 進了門便脫了高跟鞋換上傭人遞來的拖鞋, 輕手輕腳地走進溫則的臥室, 對上沈信楨的視線時, 還衝她笑了笑。
沈信楨笑不起來, 略微點頭示意。
一時間, 溫則的臥室裏湧進來許多人,這情景倒有點像是病房探病一般。
等客人都散去, 溫則朝沈信楨招手:“信楨,來。”
沈信楨靠近他懷裏,感受著熾熱不正常的體溫,難過地垂下頭。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他意識昏沉的這兩天,沈信楨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偶爾夜半時分還是能聽到他夢魘痛苦的囈語。
心愛的人就在眼前遭受煎熬,但她卻不能為他分擔絲毫, 她寧願這痛苦那轉移到她身上,也好過當下的無可奈何。
溫則把臉在她頭頂蹭了蹭,啞聲回道:“恩。”
沈信楨從他懷裏抬起頭,大大的眼睛潤了一層水光。
“溫先生,我想向你道歉。”
溫則略挑眉,“什麼?”
沈信楨吸吸鼻子,並沒有說出Matteo告訴她的那些話,她誠懇地說:“我不該強迫你去接受你不願意的事情。”
她明明知道溫則那麼反感著溫律,為什麼還要自以為是建議溫則呢?
她在守候溫則的時間裏,仔細地,設身處地的想過了。如果有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來爭奪自己的身體,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和溫則甜蜜親熱,那她一定也會忍受不了。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不該要求溫則寬容大度。
愛一個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分享和背叛。
就算隻是靈魂也不可以。
沈信楨想,這一次溫則這樣的反常,也許正是自己的建議造成的。
所以,她真的在很認真很沉痛地反省和自責。
溫則蒼白如紙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大拇指在她粉紅的眼角上輕輕摩挲著,聲音低啞。
“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信楨眨了眨眼睛,“真的?”
“不過……”男人好整以暇道,“任何原諒都要付出代價才可以。信楨,你準備付出什麼?”
沈信楨愣了一下,迷茫道:“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溫則用一種充滿欲-望眼神與她對視,相當“好意”地提醒她,可以付出什麼。
沈信楨立刻搖頭拒絕,“不行,你還病著呢。”她說著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卻被男人火熱的懷抱禁錮住。
他低低地在她耳邊說:“你心疼的我話,就主動一點,好讓我省點力氣。”
沈信楨無語又羞惱,更加分不清他是故意逗弄她還是認真的,於是加了點力氣掙紮,眼看都要成功時,突然聽到溫則一聲痛呼。
“腳、腳……”
沈信楨立刻放棄了掙紮,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掀開他的被子去檢查他的腳,捧在手裏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邊檢查邊懊悔不該和他打鬧。
溫則抬起另一隻腳蹭了蹭她的胳膊,聲音含笑:“別看了,逗你玩的。”
沈信楨氣呼呼地鬆了手,伸手拍了他一下,“幼稚!”視線卻盯著他的腳踝處一動未動。
那裏有一道很深的疤,在他白皙皮膚的襯托下更顯得突兀猙獰。
沈信楨伸出輕輕地撫摸上去,好像要撫平這道給他帶來無止盡傷痛的傷痕。
“還很疼嗎?”她問。
“不疼。”溫則視線晦暗,道:“很醜。別看了。”
沈信楨的聲音帶著一絲傷感,說:“趙助理說你的傷很嚴重,當時差點落下殘疾。那個時候,你一定很痛吧?”
溫則沉默著,沒有回答。
沈信楨看他不回答,那沉默的神態和低垂的眼眸更添幾分脆弱。她心疼極了,氣憤道:“到底是誰把你弄傷的?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溫則聞言便笑了,歪了歪頭,問:“想知道?”
沈信楨認真回視他,“恩。”
他無聲地,用深邃而沉靜的眼神看著她。
沈信楨湊近他,小聲問:“是誰?”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將她攬入懷中,低頭,以吻封緘。
隨著身體狀況的下降,溫則的精神狀況也日漸一日的糟糕了起來。
隻是短短一個星期,溫則已經消瘦了許多,蒼白而虛弱地躺在深藍色的大床上,整個人像是一件易碎的藝術品,脆弱而矜貴。
Matteo醫生拎著醫藥箱推開臥室門,快步走到溫則床邊,嚴肅道:“Simon,你一定也察覺到了,你的病情正在不斷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