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楨呐呐地說:“這樣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他其實並不壞,隻是像個孩子不懂事……”
Matteo歎了口氣,說:“每個靈魂都有他的可愛之處,可是他的存在威脅到了主體,那就隻能讓他消失。”
沈信楨的頭有點痛,隻覺得有兩股力道在磋磨、拉扯著她的神經。
她不願意去傷害本該是主體的溫律,又不能眼睜睜看著溫則受煎熬,她本來想把真相告訴Matteo,可是這一番談論後,沈信楨又退縮了。
她不敢拿溫則去冒任何風險,最好這個秘密就讓她帶到墳墓裏去,誰也不知道。
Matteo說了很多關於讓次人格沉睡的案例,直到天色低沉時,他才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沈信楨坐在醫院花園裏的長椅上,疲倦地閉上眼睛。
某種哀鳴自她胸腔逼起,在她喉嚨中湧竄不休,在寂靜的空氣中發出嘶嘶碰撞回聲,直到當她感知臉上濕潤觸感時,才明白這是她幾乎融入空無的哭聲。
絕望如同漫漲的潮水,悄無聲息將她淹沒了。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溫則吃過量的藥片時,他迷茫而無辜地跟她說:“對不起,我隻是想快點好。”
她以為那隻是溫則病中的一時不清醒,可是當第二次發生後,沈信楨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這就像是頭痛欲裂的患者會用力撞牆的道理一樣,吃過量的藥,這隻是他在痛苦之中下意識的動作。
我們生病了總是想要快一點好,不是嗎?可是他的病卻怎麼也好不了。
溫律的力量越來越大,而溫則卻日漸衰弱,他的生命之火就像是快燃盡了的火柴,微弱的光芒幾乎要浸沒於黑暗再也看不見了。
此時她真切地認識到,如果溫律再不消失,那麼她將永遠地失去溫則。
沈信楨害怕極了,她正在眼睜睜看著溫則的靈魂被一點一點吞噬殆盡,這比血肉橫飛的畫麵更加殘忍。
如果她再不采取行動,那溫則就要永遠的消失了。
私心和良知化作兩把利刃在她身體裏鏗鏘碰撞,兩刃交彙之處迸濺出點點火花,灼燙著她的心髒。
憫惜,照顧,奉獻,犧牲……這是日漸深刻的戀情中,循序而漸進的步驟。
這一段感情裏,他始終是愛的更多的那個人,他甘願多做犧牲來成全沈信楨。
而沈信楨呢?
她一無所有。
所以,她隻能選擇犧牲那戰敗的良知。
沈信楨輕輕顫抖著抱住自己,垂下頭細聲哽咽。
烏雲不知何時悄然遮蓋了月亮,天色漸漸陰沉下來。
輕盈的細雨打在她手背上時,她遲鈍地抬起頭望向天空,那雨線輕細而垂直就像是根根銀針,從天而降紮在人類的凡胎肉體上。
沈信楨呆怔地站在雨中好一會兒,倦怠地移開目光,轉身走回大樓。
溫則昏迷到現在依舊沒醒,沈信楨走進去的時候,護士正推著剛換下來的吊瓶走出去。
床上沉睡著的男人,一雙狹長而深邃的眼睛緊閉著,低垂的睫羽在他眼瞼下籠罩下一排陰影。
藥劑裏或許有安眠的功效,令他短暫地獲得了睡夢中的安寧。
她俯身,在他蒼白幹燥的唇上落下溫柔一吻,微微啟唇,道——
“溫律。溫律。”
“我們再去一次遊樂場吧。”
“好嗎?”
她伏在他耳邊,輕輕地呼喚他。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像是我們小時候就知道的道理,比起蠻橫吵鬧,哭泣示弱更容易獲得我們想要的東西。
不到最後,作者也不知道溫律的命運,我跟著信楨走……
ps:寫到了半夜三點,這時間都不敢去上廁所……
今晚八點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