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味良藥。也許是因為宋清持一直表現得規矩又體貼,也許是因為念念太過可愛,不知不覺間,沈容的心防在漸漸淡化。他好像越來越離不開懂事聰明的兒子,麵對宋清持時也不再吝於一個微笑和一點耐心。兩個大人之間的相處雖然平淡,但由於有念念的存在,倒也有幾分溫馨。

很快,沈容回國已經有四個月了,他與念念和宋清持的同居生活慢慢穩定下來。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宋清持除了最開始時向自己要了一個試著接受他的機會,之後便平淡地與他同處一個屋簷下。他們之間聊的最多的便是念念,宋清持從未對他展開過追求,也不再對他表明心意,他們就像是一起養育念念的合作夥伴一樣,疏離間又有種微妙的默契。

沈容覺得這種相處模式有些奇怪,卻並不排斥。如今他既能陪伴念念,又不會受到宋清持的騷擾,這種生活正和他心意。

這樣的平靜一直持續到某一天。

那天,宋清持走到沈容麵前,表情罕見地有些嚴肅,說:“小容,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沈容有些意外,這還是這段時間來宋清持第一次請求他做什麼事。左右他現在也沒事,想了想便點頭應下了,“好。”

當兩人開著車出發後,沈容才問道:“去哪兒?”

宋清持抿了抿唇,眸色深沉,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沈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宋清持的表情正經又嚴肅,他還以為這人在逗他呢。

沈容也沒有追根究底,悶不吭聲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偏頭看著車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

一路無話。

直到一個小時後,宋清持將車停了下來。沈容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的,覺得有些眼熟,苦思一陣兒後,突然臉色大變。

他當即停下了腳步,再不肯跟著宋清持往前走。他冷冷地瞪視著宋清持,咬牙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裏是一處公墓,他的父親沈城就安息在此地。幾個月前他剛回國時就來這裏祭拜過。

沈城的死是沈容心裏永遠的痛,碰一下都鑽心的難受。宋清持帶他來這裏也許隻為了單純的祭拜,但是他一出現在這裏,沈容就會想到四年前的陰差陽錯,想到沈城臨死前都在等著他,可是他卻被宋清持困了起來,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

沈城恐怕是死不瞑目啊。

沈容的眼睛慢慢紅了,眸中的怒意刺得宋清持抬不起頭來。

宋清持在心裏苦笑一聲。他這段時間以來小心翼翼、步步為

營,好不容易讓沈容對自己有了好臉色,現在卻一朝回到解放前。

此刻沈容冷漠帶刺的眼神與四年前一模一樣,直戳宋清持的心。

宋清持有些泄氣地抹了把臉,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來。他早就想到走這一步棋難免會惹怒沈容,可他必須要這麼做。

沈城的死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條巨大天塹,他就像是一根刺卡在沈容心裏,平時也許不現,可它永遠在那裏,拔不掉,消不了,一直讓人難受著,冷不丁還能紮出心頭血來。

有這根刺在,即便他們最後能夠複合,沈容也永遠都會對他心存芥蒂。

宋清持定了定神,軟下聲音,麵帶哀求地對沈容道:“小容,你別生氣,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他頓了頓,又說,“我想當著爸爸的在天之靈,對你說。”

沈容顯得有些暴躁,尖銳道:“有什麼事你直說吧,不要去打擾我爸爸。”

連他在拜祭爸爸時都隻敢說些開心的事,半天不敢提他的痛苦和孤單。他向來不信神佛,但在沈城的墓碑前卻總是小心翼翼。宋清持又憑什麼去打擾爸爸的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