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慧真漸漸陷入了回想。
葉羽認真地觀察著慧真的表情,見他一時嘴角含笑,一時皺眉麵露苦澀,一時眼睛瞪大驚恐萬分,不由得內心焦急,出言催促道:“那一日如何?”
聽到葉羽的聲音,慧真似被驚到了一般,縮了一下脖子,眼睛有了焦點。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又哆嗦著手去捧起杯子,一口飲盡後,說道:“那一日,正處於多雨之季,連續幾日都下著大雨,船隻前行緩慢,亦分不清書中所說的雨幕。機緣巧合之下,貧僧乘坐的船隻進入了無間海域的邊界。之所以會說進去了,是因為一駛入雨幕中,便能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同。明明看到的景色一如之前,可船隻比尋常搖晃得厲害,海浪也驟熱變大,分不清南北西東,隻能盲目的前行著。”
“進入無間海域的邊界時,可有何阻礙?”葉羽剛問出口,卻連忙擺手說道:“勿回答勿回答,此問題不算。”
慧真大師抿唇一笑,回道:“隻是那般駛過去了,並無任何阻礙。”
葉羽挑眉,“我說了不算的,大師自己要回答,可不能耍賴。”
此時的葉羽與一般少女並無二樣,調皮的模樣十分可愛,慧真看著看著,便露出了一個父親的笑容,柔聲說道:“此問題不算。”而後,又接著先前的話繼續說道:“在雨幕中三日,實在是過得太漫長了,那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襲來,貧僧每一次都覺得船可能支撐不住,要斷成兩半了。三日中,貧僧都未曾合過眼,隻怕有一絲的鬆懈,便要命喪海中。那樣的顛簸晃蕩,就連吃食都成了問題。”
說話間,慧真突然顫了一下,精神有些恍惚,許久,才愣愣說道:“施主可見過如山一般高的海浪?那巨浪層層堆高時,已是分不清天與海,整個天地如黑夜一般,況且還一直下著大雨,看不見,聽不清,那時候的恐懼,那種從內心深處發出的顫抖,是寧死也不想再體會第二次的。”
聽著這些話,葉羽都覺得驚險非常,若是自己被困於雨幕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存活下來,於是,她繃著臉想了一會兒,突然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慧真,說道:“可大師堅持下來了。”
“是呀,貧僧堅持下來了。”因為這一句話,慧真的眼睛又恢複了清明,“阿彌陀佛,在雨幕中日夜不分,貧僧亦不知過去了幾日,最後船駛回了原地,天漸漸放晴,那一個黃昏,那一個夕陽,那一片安靜祥寧的景象,是貧僧這輩子見過最美的風景,當時心裏的那種得以重生的感覺,是無法用言語道出的。”說道激動處,慧真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當木桌發出“啪”的一聲響時,慧真才意識到了自己過於激動,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葉羽見狀掩唇一笑後,替慧真將茶倒上,邊說道:“大師當時的心情,羽兒無法感同身受,不過聽大師如此說來,亦能想象出那一刻的美好,就如盲人重見光明,聾人重聞聲音,是幸福得無法言喻的。”
“是,是……”慧真認同的點了點頭,覺得口幹,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見杯空,葉羽又斟了一杯,慧真連聲道謝。
“第二個問題貧僧已經回答,不知施主第三個問題是……”
“第三個問題……”葉羽神秘一笑,“此問題大師不必急著回答,好好想想再決定。”
“羽兒施主請說。”
葉羽漫不經心地用筷子挑撥這眼前的綠豆糕,語氣不緊不慢,聲音輕柔,道:“若是我有航海圖,大師可要與我一道前往無間海域?”
或許是葉羽的表情太過從容不迫,又或許是葉羽的聲音過於飄渺,以至於慧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看著葉羽,說不出任何話來。
“怎麼?大師被這問題驚到了麼?”
這話一出,慧真便知道方才自己並沒有聽錯,於是,他表情莫測地側了頭,看向門外,過了好一會兒,又驚詫地移首會看葉羽,如此這般反複幾次,最後慧真咽了咽口水,捧起茶壺直接往嘴裏倒了滿滿一口,吞下。
“羽兒施主是……讓貧僧與你一道去無間海域?”語氣中仍是驚訝不已。
“大師可願意?”葉羽笑看慧真,卻見他聽到這話後,又捧起茶壺狼飲起來。
直到茶壺見底,慧真才將之放下,然後口中念念有詞,卻因為聲音細小如蚊,葉羽聽不清楚。她並未催促,而是喚婢女入屋,吩咐婢女重新倒一壺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