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裏。
真真已經看了很長時間的動畫片了,可一點也不困,抱著那玩偶熊坐在病床上,動也不動。
看護將病房的門合上,走向那長廊深處站著的男人。
看護大概把情況說了一下,從昨天到現在,她24小時守著這孩子,可——
“這孩子不喜歡和人說話,睡醒了後就一直在看動畫片,也不吵不鬧。”
看似是乖巧,但會不會太過安靜了呢。
“你先回去吧。”
“好。”
那看護走後,尚學武才睨了眼那一旁沉默的男人,都已經來到病房外了,他就準備這麼站著?
“不進去看看……你的女兒?”
然,回應他的依舊是沉默,靜謐如斯。
“顧衍澤,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尚學武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關鍵,嘲弄式的笑出了聲,見那人深諳的眸色越發冷凜,越是如此,就越是可以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
顧衍澤,在害怕。
害怕一個四歲的女孩,他的女兒,從未見過麵,卻近在咫尺的女兒。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但它真實存在過。”
過去的事情,她忘了,不代表可以抹去事實。
病房的門沒有合上,從門縫之間,還可以清楚的看到病床上的女孩,眼珠子眨也不眨,安靜盯著動畫片的模樣。
那雙本該明亮的眸子裏,是黯淡是落寞。
那是,他的女兒,他和她的女兒。
顧衍澤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五年前,他隻相信親眼所見,看到那一場所謂的“背叛”,便給他的女孩定了罪。
饒是一生,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庸俗之人,這雙眼睛,也曾被迷霧纏繞。
他還記得那天,也是在醫院,汐顏站在他麵前,她紅著眼,忍住眼淚,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問他:
“你是不是不會再相信我了?顧衍澤,我沒有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
在那起車禍發生前,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已經支離破碎。
他也漸漸變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時候,他宛如無情冷血的撒旦,唇畔的笑意,透著三分冷冽,一步步將她逼向罪惡的深淵。
“認罪,是你最後的出路。”
“我不認,我死都不會認的!”
她轉身要走,卻隻聽到身後那人毫無半分溫度的聲音傳來,刹那,讓她墜入深淵,手腳瞬間凍結。
他說——
你可以不認,如果你想看到秦斯然身敗名裂,失去一切。
那時候,無論她如何解釋,他都不會相信,她與秦斯然之間的清白。
顧衍澤隻信,親眼所見。
他隻信,那房間裏旖旎纏綿後的一幕,隻信她身上不屬於他的吻痕與印跡。
“你……為了逼我去認下這起罪名,不惜要傷害無辜的人。”
“無辜?秦斯然是你的情夫。”
不堪的字眼,她早已習慣了,隻是在這一刻,卻那般的無奈苦澀。
“林汐顏,認了罪,我就放過你,也放過秦斯然。”
從此以後,他與她再無關係。
卻原來,當你深愛過一個人後,就知道說不再相見這樣的話,很幼稚,也很愚蠢。
顧衍澤,聰明一世,也難得糊塗了那麼一次。
但一次,卻成為了永遠的錯過。
總以為,那個女人在牢裏過得不好,那他就會好受。
總以為,讓她再多受點苦頭,就該知道他曾經對她有多好,她就該有多後悔,背叛了他。
總以為,要是哪天真的很想她,想到非她不可時,再把她帶回來。
反正,她就在那裏,總會在的。
卻是所有的總以為,最後都輸在了一場火災之上。
她死了,就這麼在監獄裏,燒死了。
連屍骨都不剩,連灰燼都吹散了。
林同把消息告訴他時,他正在翻看著合同文件,兀自勾了勾唇,沒有言語。
林汐顏,怎麼可能會死呢,不過是故技重施,同之前割腕自殺那樣,就是想讓他去見她一麵。
是,那個女人手段一向幼稚無趣,為了見他,這樣的事情是她做得出的,不是麼。
可原來,從頭到尾自欺欺人的人,是他自己。
秦斯然用醫學的數據告訴他,那晚上秦斯然與林汐顏之間,清清白白。
而另一張化驗單,則是監獄醫護站發來的——
林汐顏,懷孕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