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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畫布被解開, 巨大的油畫出現在宋離墨的麵前。

十二個門徒或驚懼或懷疑的目光一一展現在畫布上, 教父的藝術水平相當高, 大部分都是臨摹原本, 有一些小地方稍加改動,而耶穌的十二個門徒裏麵, 有幾個改成了女人,神情卻模糊了, 讓人看不清楚女人的樣子。

而最後還沒有畫好的正是女人的那一張臉。

逾越節那天, 耶穌跟十二個門徒坐在一起共進最後一次晚餐, 他憂鬱地對十二個門徒說:“你們中有一個人出賣了我。”

你們中有一個人出賣了我。

宋離墨眼神閃爍了一下,將畫布蓋好, 教父還是坐在上好的梨花木椅上, 柔軟的墊子讓他陷進去,他看上去甚至是有些憊懶的,眼皮抬了抬, 宋離墨回到教父旁邊坐下來,又端起了梨花桌幾上的茶盞。

茶水已經涼透了。

宋離墨拒絕了旁邊侍候的人來給她添新茶, 將涼透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教父端詳著她, 宋離墨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長發遮住的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有一道已經不慎明顯的疤痕,而那道陳傷附近,有一道新添上去的傷痕,看上去是這幾個月中添上去的新傷。

做她們這一行的, 受傷原本就是一件家常便飯的事情,別說是大動脈了,就算是太陽穴也有被人拿槍頂著的時候,一道傷痕壓根就不算什麼。

宋離墨掐了掐自己脖頸處的那道陳傷,長發微卷將那修長的脖頸遮蓋住了,宋離墨手指扣著桌幾,說道:“我十六歲那年,被您送進曲家,明裏暗裏地做一些調查……您當年說我年紀小,比較好混進去,所以才選的我,可是您就不怕我年紀小,受不了您這裏的苦,一走就再也不回來?”

宋離墨從八歲進入組織,從小就是被教父親自訓練,為了訓練她的反應能力,甚至把當年根本不會水的她扔進過引入了兩條白鯊的冰冷的池水中,並且隻塞了一把尖銳的匕首給她。

她一身都是血的從池水中爬出來,池水中隻剩了兩條白鯊的屍體,而這一個過程中,教父從頭到尾都隻是站在池旁安靜且讚賞地看著她。

當年她受過多少多少的罪,沒有人知道。

她是這麼多年以來組織出過最為優秀的執行者,在這個地下帝國中幾乎無人匹敵,十六歲正是她完成了所有的訓練和任務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如果想要跑,幾乎沒有人可以抓得住她。

教父凝視著她:“你終於問起來了。”

“當時的雇主隻是讓我們派人潛伏進去,調查跟蹤曲家的生意往來,你從小就在我這裏,從沒在外麵露過麵,而且你所有的任務都完成的很好,我很滿意。那時候你年紀小,又正好符合這次雇主的要求,我就權當給你放個假。”

“至於你會不會一走再也不回來……你不會的。”

教父有了一點點淡淡的笑意,偏偏落在旁人眼裏,又是那般的諷刺:“這裏所有的人身體上都植入了一個小型炸彈,從不避諱外人,這就是我們這裏的規矩,你是知道的……至於你也不例外。”

宋離墨深藍色的眸子裏藏著悠遠的大海,她安靜地聽著,不為所動,就像這一切都跟她毫無關係一般。

她早就知道了,不過第一次這麼攤開來說罷了。

教父磨蹭著自己的手指,又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後來雇主又追加了任務,讓我們殺了容芊芊,你不肯,跑了回來,求我保下她,我就知道,你又多了一個把柄。”

“做我們這一行,最忌諱把柄握在別人手裏,更可況,你的把柄還不止這一個,我又需要擔心什麼?”

所有的肮髒的,不堪的,赤/裸裸的心思全部暴露在人的麵前的時候,誰把對方的把柄握在手上,誰就是勝者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