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天始十三年,秋。
晉陽城。
夜色闌珊,皎月高懸,唐府之內燈火通明。
紅碎遍地,府邸中遍掛紅簾,一片喜色。
上百桌宴席大擺,賓客無數,稽禮寒暄間,盡是來賀之人。
“元兵閣,贈紫玉靈石一枚,恭賀唐帥之女大婚!”
“兩周商會,贈二品靈丹一瓶,恭賀唐家大喜。”
“紅袖招,贈黃金千兩,恭賀唐小姐大婚!”
……
麵對各方的道賀,唐玄隻是象征性的對付,其妻李氏,麵容更是憔悴,眼角還有未風幹的濕潤。
顯然這婚禮並未給他們添喜。
畢竟,誰家的女兒要與一將死之人成親,也歡喜不起吧。
應付之餘,唐玄將目光掃向不遠處靜坐桌前的紅衣少年,看那呆滯的麵孔暗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渾濁眼底閃過一抹自嘲。
這是一個盛著酒液的酒杯,杯中倒影著一張稚氣未脫,五官白淨的俊俏臉龐。
這是?
奪舍?
不,是重生!
陳長安瞪大眼睛。
看著杯中那帶著新郎官帽的陌生麵孔,約莫十七八歲。
半響。
他微微回神,手指輕輕摩挲,似在空氣中抓著什麼,嘴角緩緩勾勒出一抹微妙的弧度。
靈氣!
作為末法時代,天魔教最年輕的一任掌教,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見過靈氣了。
若有靈氣,他怎會強行突破,以致於英年早逝呢?
他忽然有仰天大笑的念頭。
不過掃視四周,似乎並不太合時宜。
且先忍著。
忽而,唐府之外傳來一聲極洪亮的聲音。
“奉太子之命,送楠木棺材四副,祝長安王和唐帥升官發財!”
一隊士兵分扛著四口棺材,氣勢洶洶地湧入府中。
門口的賓客和家丁慌亂地躲閃到一旁,騰出了一大片空地。
四口棺材平放在地,尺寸不一,但稍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四口棺材定製製的。
大晉皇親國戚薨後,皆以定製的金絲楠木棺入葬,一共四副,不正對應著正要成婚陳長安夫婦,及剛要成為皇親國戚的唐玄夫婦。
此禮的寓意不言而喻。
霎時間,整座府邸,一片死寂。
一股壓抑的氣氛攀升,所有人連呼息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那隊士兵放下棺材後隊列兩側,一個身著藍綢金縷衣袍的俊俏少年從中緩緩踱步至近前。
他身後有一棕袍老者,麵如枯槁,一動不動,仿佛長在了影子裏。
“唐帥,太子賜禮,不道聲謝麼?”
寒歧眉毛輕佻,嘴角帶著淡淡冷笑。
霎時間,四下一陣壓低的冷嘶聲響起,盡皆望向這滿身桀驁的寒家公子。
大婚之夜,送人棺材,還要其致謝!
真是半分麵子也不給唐家啊!
不過誰也不敢說什麼。
秋前,晉皇留下一道旨意後閉死關,朝政交皇後寒氏代掌,這寒歧是皇後的侄子,此來必定是有所依仗。
眾人暗自咽了口唾沫,壓住內心的震顫,偷偷瞥向唐玄,生怕這位手握重兵的老將軍當場翻臉。
可是,令眾人吃詫的一幕發生了。
“老臣……謝太子殿下!”
唐玄身體微顫,深吸一口氣道:“不過,此禮太過貴重,唐家承受不起,還請公子帶回。”
說出這兩句話,如同用盡了他全身氣力一般,滄桑老臉上似添了幾道皺紋,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
轟!
眾人的心中平地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