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織繁收起臉上略顯痛苦的表情,勉強的從床上站起來,挪步到我是門前,打開了房門,是爸爸。
“怎麼了爸?”宋織繁笑笑問著。
“沒什麼事,看你吃完飯就回了房間,以為你不舒服。”
宋織繁下意識的搖搖頭,“沒有,就是剛吃完飯,有點困了。”
“那就好,剛洗好的水果,你睡之前,少吃點。”
“好,您也早點睡。”宋織繁接過水果盤,一臉笑嘻嘻的樣子,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關上的那一刻,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痛苦和忍耐。膝蓋的疼像是鑽進骨子裏的一條蝕骨的蟲,劇烈但不尖銳,隻是在血液和骨髓裏緩緩的迂回,折磨著每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經,愈加強烈。
宋織繁小心翼翼的將手裏果盤放在一邊的書桌上,扶著衣櫃坐回床上,緊緊的捂住膝蓋,放佛是阻斷了血液的流通,希望能減少一些痛楚,不過隻是徒勞。
沒關係,沒關係。宋織繁咬著牙,忍著,忍著。
過一會就好了。
流動的夜色朦朧,雲朵隱匿在寂靜的天空裏,看不見光影。翻滾的疼漸漸暗淡下來,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一直伴著流動的血液,循環在身體裏。隻是它變得弱了些,變得能忍受了。
宋織繁的額角有細細密密的冷汗,裹著被子,終於撒開了緊抓膝蓋的手,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望著天花板模糊的光影,像是失去了半條命一樣,癱在床上。
從前的宋織繁是最怕疼的。現在的宋織繁隻要沒疼死,就依舊能沉默不語,裝成什麼也沒發生。
她變了,更確切的說,她長大了,成熟了。
其實,沒人喜歡長大。因為長大代表著你要經曆無數多你之前不曾經曆的事,而且這些事大多都是痛苦的。可是世界永遠沒有你想象的美,它的殘忍,不斷的逼迫著你,再不願意,也終將走向成熟。
月色,星光。
北方的冬天,夜很長晝很短。好像永遠都望不到頭一樣。那麼冬天來了這麼久,春天呢,在哪裏?是不是它早就來到,隻是,暫時還是兩眼一抹黑,沒有注意到。
困意逐漸襲來,頭頂的天花板漸漸模糊了。她好久都沒有安心的睡過了。一場自然醒的覺,對她來說有些奢侈。
而今夜,她可以放肆的閉上眼,沒有台本,沒有明天的通告,一覺醒來,或許天就明了。陽光會再一次塗抹這個世界,晨曦是那樣美,讓每一個人都心馳神往。
宋織繁閉上雙眼,輕易的睡著了。
這一晚,她終於沒有無休止的夢境。這一晚,她睡得安穩,睡得舒服。這對她來說,是那樣不易。
再醒過來,已經是中午了。果然是陽光明媚。
宋織繁光著腳,從床上下來,站在窗前,能看見小區小路上未融化的厚厚的白雪,潔白,美麗。
新年就快來了,一定又是新的開始。
小年夜之前,宋家的年貨都已經置辦齊全了。過年的氣氛漸漸濃烈起來,一直到除夕夜,家裏都是喜氣洋洋的美好,和幸福。
不知不覺,除夕夜到來。宋織繁把張姨推出了廚房,一個人承包了包餃子的活兒。從和麵,到調餡料,都是她一手完成的,從中午一直忙到下午,最初最後一步包餃子了。
拿起一張餃子皮,宋織繁小心翼翼的將餡料放在上麵,一個個的捏出褶皺,完完整整的包好了一個。
一個又一個,一不小心,走了下神,有一個餃子漏了,宋織繁連忙去“搶救”,卻沒有成功,隻能放棄。
準備丟進紙簍的時候,宋織繁瞥見了旁邊擺著的一摞餃子皮,隨手又拿了一張,將又包了一層,這樣就不用浪費了啊。
宋織繁笑了一下,隻可惜笑很快凝固在了臉上。
這個方法,還是他教給她的呢。
那年大四的寒假,她陪著江竹昀過年,兩個人又窮又沒什麼特殊的手藝,隻能在家包包餃子。江竹昀這個廚房殺手,就是來搗亂的,宋織繁猶記得,他包一個漏一個。還在那自作聰明的拿起另一張餃子皮,重複包裹,還邀功請賞,自我感覺良好。
想想,宋織繁不自覺的又笑了。
想起他,除了有痛苦,還有無盡的快樂。
宋織繁沒再繼續想下去,她也不敢再想下去,就想小時候吃的那些包著糖衣的藥片,甜過之後,裏麵的苦讓人咂舌。大過年的,她不想掉眼淚,她太怕又一次被記憶吞噬。
熱氣騰騰的餃子上桌了,一家人圍在桌子前,吃的開心,熱鬧。電視上的春節聯歡晚會,熱鬧異常。宋織繁有意無意會看兩眼,再看看爸爸和弟弟的笑臉,覺得疲憊之餘,有暖意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