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暎冷笑道:“大王麾下果然忠臣不少,隻是在禮儀上莫要失了高車的體統,損了大王的臉麵。主公講話哪有做臣子僭越的?若是日後入梁,少不得要學些規矩。”
高車王哈哈一笑:“新渝侯,不知你方才所言,可是梁朝大皇帝的旨意?”
蕭暎道:“絕非聖上旨意。隻是茲事體大,我以為高車既要入梁,那便要有些舉動,也好表明大王的忠心與決心,以塞悠悠眾口,我才好回去請命,安排諸多事宜。”
高車王沉默半晌後說道:“新渝侯果然思慮深遠,老成謀國,此事容我再斟酌斟酌。今日天色已晚,諸位一路勞頓,先請歇息一夜,明日我設宴款待大家。”高車王略略停住,又讚道:“這位將軍器宇不凡,新渝侯真是慧眼識才啊。”
蕭暎笑道:“高車王好眼力。此人叫陳霸先,我平生閱人無數,卻無出其右者。”
高車王道:“噫?將軍姓陳,可認識陳慶之陳老將軍?”
趙秉文在帳頂上忽然聽到陳慶之的名字,不由心中激動,身體發顫。這時,帳內有人說道:“陳老將軍將略可比衛、霍,下官十分仰慕,之前一直無緣結識,直至去年方才謀麵。”趙秉文心想:“這定是陳霸先了。此人相貌與氣度不凡,難怪新渝侯對他青眼有加。”
高車王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本王冒昧了。陳將軍能得新渝侯如此賞識,前途不可限量。”
蕭暎接口道:“既如此,我等明日再來叨擾。”見四人出帳,趙秉文本欲返回去尋斛律鋒,但心中莫名有些惴惴,猶豫片刻,終是暗隨蕭暎與陳霸先而去。
遠處梁軍已將營帳紮好,蕭暎與陳霸先帶著數十名士兵徑自回營。因草原空曠,趙秉文隻能俯身低腰遠遠跟著。
約半個時辰,梁軍回營,陳霸先隨蕭暎進入中軍帳。趙秉文悄悄靠近軍營,趁往來巡查士兵不備,飛掠入營中,疾奔中軍帳而去。
趙秉文閃身藏在帳外之後,聽陳霸先說道:“高車駿馬無數,且多適於軍用,更有汗血寶馬引人垂涎。近年來連番征戰,國力日漸孱弱,而強敵如虎,旦夕在側,兼之其罪懷璧,不出三年必亡。此次高車舍近求遠,欲求助依附我大梁,本就大為可疑,陛下雖不願失信於天下,隻恐豺狼之輩不足以取信。今日相見,那高車王隻是推諉不肯動身,且我適才留意,高車王氈帳周圍皆為軍帳,未見家眷,其中必定有詐。還請大人下令連夜拔營,遲則隻恐有變。”
蕭暎笑道:“我又何嚐不知?諒他區區高車,彈丸之地,屢敗於柔然,如今更是兵微將寡,軍無鬥誌,何懼之有?霸先不必再言。”
帳內沉默片刻,陳霸先又道:“方才聽大人對高車王所言,大人可是要滅高車的文治教化?”
蕭暎道:“為大梁長遠計,我確有此意。你有何見解?”
陳霸先道:“以臣拙見,高車雖小,其文化卻有可取之處。臣曾聽說,高車國的斛律部族中有一人叫斛律金,其人曉兵事,善騎射,通音律,能成文。他曾作過一首詩,名為《敕勒歌》,該詩爽直明朗,境界開闊,後來又賦以音律成曲。此曲不同於我大梁的婉約華美,而是壯闊剛健,音調雄渾,聽來令人頓生豪邁之氣。”
蕭暎奇道:“竟有此事?此曲你可會唱?”
陳霸先道:“臣遊曆時曾聽人唱過,聽後震憾不已,當時學了幾句。大人既有興致,我便獻醜了。”隨即便清唱起來。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