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落疏疏,竹影搖曳,幾行柳樹,幾畦菜地,一彎小池塘,塘邊一茅亭,亭後幾進古樸的廂房,這一個院落,看上去就一個印象“素”。滿目皆綠,就連茅亭上生出的都是雜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都沒有。
雖一派生氣,卻幽靜得令人發怵。
姬宛白站在一疊石塊上,趴上牆頭,眺首張望著。這就是她目前這個身份的前未婚夫的家呀!
“小姐。”竹青攀在旁邊的露天花架上,探過頭,對著她吐了下舌,“杜公子現在應該在上朝,不在家中。”
姬宛白眨眨眼,他在不在家中與她有什麼關係?臥床幾日,今日好不容易覺得有了點力氣,起身在園中走走,看到院牆邊堆著石塊,她無聊跑過來看看,聯係起竹青那晚講過的話,想起這隔壁人家和她原來是有點幹係的。
她是個忙碌的命,突然不要上班,大白天的在陽光下晃著,她空虛得發慌,有如沒頭的螞蟻似的團團亂轉。雲府的繁花簇簇,亭台樓閣,她也沒興趣欣賞,到是眼前這猶如隱士居住的小院,讓她焦躁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
“這杜家沒女人嗎?”她在牆頭站了一會,小院中出出進進的都是身著青衣的男人,而且都是有一把年紀的男人。
竹青點點頭,“是呀,杜夫人去世後,杜掌櫃沒再續弦,家中就他和杜大公子,二公子在邊塞當兵,原先侍候杜夫人的女傭都辭了,現在就留下幾個老家人。杜家是書香門第,有書讀就可以了,其他的要求都不高。”
過得可真節儉,在領略過雲府的鋪張奢侈後,姬宛白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過,杜公子要是娶個公主或者名門千金回來,我想這裏很快就不一樣了。”竹青又說道。
姬宛白沒作聲,結婚後,日子確實會和從前不一樣,但是改變就一定好嗎?
她不這樣認為。
她若和唐楷結婚,隻怕是陷進萬劫不複之中。
“小姐,你還好嗎?”竹青見小姐久不接話,以為這話觸到了小姐的傷處,一臉怯怯的喚道。
“我很好呀!”姬宛白漫不經心地換了個姿勢,悠哉地凝望著下麵安靜的小院。
竹青悄悄籲了口氣。
小姐自盡未逞,如換了個人。這石塊原是小姐堆在這邊,有事沒事羞辱杜公子時用的。若誰提到杜家,就火冒三丈,好似與杜公子有過婚約,是人生第一大恥。
今兒小姐這神情淡淡如水,不痛不癢的,小姐心中真的釋懷了嗎?
“老爺,唉!”攀滿花枝的曲廊下,雲夫人盯著姬宛白的背影,重重地歎了口氣,“怕是要給映綠定門親事了,這整天趴在院牆上,看著杜家,會讓人家笑掉大牙的。想當年,那親事可是我們自個兒要退的。”
雲員外咂咂嘴,“可不是,好馬不吃回頭草,心裏再悔也丟不起這個臉。如今人家是達官顯貴,咱不高攀。依我家映綠,要才有才,有貌有貌,一定能嫁個不輸給杜公子的人。明天你找人把張媒婆請來,讓她好好物色物色。”
“嗯,女兒大了,留不住哦,這心總想著往外飛。定門好親事,讓映綠心有所係,別再想著杜家那長子。老爺,讓映綠和竹青出去轉轉吧,呆在屋子裏,她就會情不自禁地往這邊跑。”
“行,隻要映綠快快樂樂地活著,她做什麼我也不說了。”
“映綠出了門,我正好找張媒婆去,這事不能讓映綠知道,她心高氣傲的,不知會發多大的火呢,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雲員外讚許地挑挑眉,“知女莫如母,就按夫人想的辦。”
夫婦倆,無奈地相視一笑。
“丫環大姐,你確定我穿成這樣嗎?”姬宛白一甩長袖,在屋中轉了個圈。
珍珠白的長衫,頭發束成一縷,係一根珍珠白的方巾,腰間一條朱色的絲絛,手中一把繪著山水的折扇,這怎麼看都象一個上京趕考的書生,再看竹青,一身精練的短裝打扮,頭發梳成兩個小髻,一邊一個,象個書僮。
她們這是要唱戲嗎?
“不然穿什麼?”竹青麻利地替姬宛白紮好絲絛,又給她手腕上套上一隻玉環,“未出閣的小姐想逛大街,上酒樓,扮成男子才方便。”
“我不要戴這個,不方便做手術。”姬宛白把手腕上的玉環往下推。從醫幾年,她習慣身上不戴一件飾品。
“手術?什麼東西呀,你做那個幹嗎?”竹青瞪大眼,“你要是不戴這個,手腕上的割傷別人一眼就看到,問起來,小姐怎麼說呢,說我沒事幹,割了玩?”
姬宛白吞吞口水,不情不願地放下袖子。
“我們要去哪?”她看著外麵明晃晃的春陽,眯細了眼。
“聚賢樓,小姐以前常去那喝茶、吟詩、頌賦。”竹青有點挫敗地聳了下肩,“小姐,你記得你現在叫什麼嗎?”
“雲映綠。”
竹青朝天翻了下眼,“幸好我問了,不,你不是雲映綠,穿上這身男裝,你就是東陽城中有名的大才子雲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