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摘下了她的氧氣麵罩。
聽見了她說的最後一句。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一邊吐血一邊吐字:“別……救我……讓……我……去……”
別救我。
讓我去。
真正想死的人,害怕自己死不掉,害怕逃離不開這個可怕的世界,她都恨不得跪下來乞求醫生,別救她了。真的,千萬不要救活她。
慕綰綰很快就被打掉了尹家父母的新修的別墅前。
聽見傭人對自己說的話,慕綰綰也就明白了,聽出了這句話裏陸靳南的威脅,她隻好重新換上了偽裝,戰戰兢兢地上了車。
陸靳南的意思很簡單。
如果她演得好,那是應該的,沒有獎勵;但是如果演得不好,對她慕綰綰來說就是萬丈深淵!!
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明明幾個月前,她才是勝利者,如今她和陸靳南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慕綰綰連哭都不敢哭,死死忍著,調整情緒。
等到了,慕綰綰走下車,陸靳南一身寒氣站在外麵,她咬牙,小心翼翼將手放在他的臂彎裏麵,連打聲招呼都不敢,跟著他一路走進去。
陸靳南大步流星,根本不考慮她跟不跟得上。
慕綰綰咬牙,穿著不合腳碼的鞋子,小跑跟上。
嗬嗬。
是啊。
多可笑。
她的鞋碼比尹向晚大一號,陸靳南就不惜趁著她麻醉昏迷,讓醫生給她削骨,生生削了她一截腳後跟,就為了能穿上尹向晚的鞋子!!
慕綰綰一步步像是走在刀尖上,痛得吸氣,臉色慘白慘白,一直在顫。
陸靳南突然停下,冷冷睨著她,說:“能演嗎?不能演我們回家。”
慕綰綰嚇得一個哆嗦!
“能。能。我能演。”
陸靳南冷笑一下,繼續往裏走,到了裏麵之後笑容立馬替換成溫暖,摟住她的肩膀,道:“爸,媽,快來看誰回來了,走了這麼久,不孝女終於肯回來見你們啦。”
尹父尹母趕緊出來,一家人在房間裏鬧騰得不成樣子。
“呀,晚晚,我看你整的眼睛,”尹母拉著她,心疼地說道,“還是你以前的眼睛好看,動什麼刀啊,一定很疼,就算有點小瑕疵也不要緊,就算有疤,靳南難道還能嫌棄你不成?沒那個事情的,你這一走就是快半年,你想讓我們想死你啊……”
見尹母哭,慕綰綰趕緊假意安慰著:“別哭了,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再說,整容也是靳南同意的,他敢說一個不字,我以後就不理他了!”
這時候陸靳南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端著茶杯,笑容邪魅溫暖,眼神落在她身上,寵溺滿滿,毫不掩飾。
這就是以前尹向晚和陸靳南的相處方式嗎?
慕綰綰嫉妒。
嫉妒到了發瘋的程度。
她看著尹家豪華的一切,愈發感覺到自己出身低微,坐下的時候,都能聽見自己牙齒咬得咯咯響的聲音。
尹母給她遞水果,尹父笑嗬嗬地跟陸靳南談政治,這一切的幸福看起來觸手可及,可卻全部都是謊言。
慕綰綰吃著水果,惡毒地想著她真想戳破這一切謊言,看這兩個老人撕心裂肺地哭,看陸靳南慌亂不已的樣子,憑什麼隻有她一個人受苦?!可是她終究是不敢,她的弟弟和家人還在陸靳南手上,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在陸靳南手上!
陸靳南手機突然響了。
他禮貌地頷首跟尹父說了一聲,接了起來。
“你說什麼?”
陸靳南震驚地問道。
裏麵的醫務人員支支吾吾的:“對……對不住陸先生,其實,這件事情好幾個月前就已經發生了,我們一直沒敢跟您報備,反正都是死人,屍體怎麼樣處理其實對親人來說意義不大了。但是今天我們突然聽說尹小姐又突然出現了,我們嚇得不輕,趕緊過來看看,結果一聯想到幾個月前屍體失蹤的事情,我們就脊背發涼……”
幾個月前,尹向晚的屍體其實就不見了。
陸靳南以為他們有好好地保存。
可是,就在今天,有人看到了尹家有尹向晚出現的身影,嚇壞了醫院的工作人員,就趕緊向陸靳南坦白了這件事。
陸靳南的手機摔到了地上。
臉色慘白如紙。
慕綰綰稱職地演著戲,上前攬住他的胳膊,說:“靳南你怎麼啦?遇到什麼事情了?別緊張,有我在,爸媽也在,你說,誰欺負你了?我去打他。”
陸靳南卻猛地揮開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尹家的門。
他把向晚弄丟了。
向晚的屍體一直在醫院裏,因為他舍不得火化所以一直占著位置,現在醫院的人卻跟他說沒有了,這怎麼可以?向晚,向晚!!
你怎麼能離我越來越遠,連**都要離我而去?
是我做的不好嗎?
是我陸靳南做的特別不好嗎?你不滿意嗎?
向晚,向晚啊!!
陸靳南瘋狂地朝著醫院的方向跑去,完全忘了自己有車這件事,他瘋狂地奔跑著,在心裏咆哮著她的名字,滿心,隻剩下悲痛。
他跑掉了鞋子,跑得摔了跤,差一點被車子撞出幾米開外,闖過了好幾個紅燈,卻一直一直都沒停。
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都換不回尹向晚的屍體。
為什麼他這麼疏忽?
為什麼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向晚她迷路了。
他想帶她回家。
他想跟她認錯,求她原諒。
從此以後尹向晚就隻活在他心裏,連一點骨灰一個牌位都沒有了,她什麼都不肯給他留下,連念想都不留下!!!
大街上。
車輛川流不息。
人群蜂蛹。
大家都紛紛駐足下來看著那個跑丟了鞋子的男人,已經跑不動了,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沒人知道他究竟都經曆了一些什麼,好像,是失去了今生的摯愛。
又好像,已經不顧顏麵,失去了繼續維持生命的意義。
與此同時——
大洋彼岸。
幾個月過去,從夏又入冬,這裏的雪下得比國內更加繁盛,尹向晚從愣怔中清醒過來,感受到了一絲刺骨的冰冷,她伸手關上了窗子。
窗子上的玻璃反光,倒影出了一張絕美的臉,那張臉,美得讓見過她的每一個人心動,但是,那卻已經不再是半年前尹向晚的模樣。
她的整容手術很成功,醫生說,他做了那麼多年的手術,從來沒有做過那麼成功那麼美的一張臉,讓見者自慚形穢,讓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她除了做臉上的整容手術,還做了肚子上的疤痕祛除術。不得不說,全世界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一個鼎盛的時期,沒有什麼是你想不到做不到的。尹向晚有時候洗澡看著鏡子裏那個陌生的身體,陌生的臉,就覺得這個人,太陌生了,自己不認識。
那麼年輕貌美的一個身體裏,住著一個已經死去的靈魂。
尹向晚經常在浴室裏麵,一件衣服也不穿,就對著大鏡子,抽著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默默的流眼淚。
她多想把以前的那個尹向晚找回來,看她笑,看她鬧,看她憤憤不平,看她被誤會卻依舊像小草一樣堅韌不拔,看她怒火翻湧,看她恨意滿滿,看她怎麼立誌將那兩個人賤人踩在腳下,萬劫不複。
尹向晚每每想到以前的自己,都笑得很開心,一直笑出了眼淚來。
後來,她的那些鬥誌就都沒有了。
恨不是消失了,而是被痛埋沒了,對於尹向晚來說,這世上最痛的失去不過就是她失去了兩個親生孩子的生命,還有她失去了再次創造生命的能力,不僅僅是這樣,她的身體還受到了莫大的摧殘,能撿回來一條命都實屬不易。
尹向晚在手術室裏麵,求著醫生不要救她的命,可是醫生拂開她的手,糾結著說:“醫者父母心,我沒有辦法放棄你,我還是要救你。”
尹向晚那時候笑了,昏厥過去的時候,她留下一句話:“讓我離開這裏……你才真的能救我……”
也許是目睹了這一切的醫生,起了惻隱之心吧。
醫生將她縫合好,她那時候已經進入深度休克,能不能醒來還未可知,傷口的嚴重程度,用低溫療法也許還能拖得更久一點。
醫生將她放進了冷凍室,暫時維持住她的生命體征,翻出她的手機,聯係著可能可以幫到她的人。
陸靳南後來在太平間裏看到的那個,的確是尹向晚。
但是如果他仔細看就知道,那時候的尹向晚還有一口氣,隻是,太過淺薄,醫生也覺得她會堅持不住,直接,就當做她已經死了。
後來,她的一個朋友趕來,說會有更好的醫療條件和團隊等著她,就把她接走了。
那位陸先生根本不敢正眼看屍體,所以醫生才冒險用別的女屍代替,就這樣糊弄了一段時間,然後告訴那裏的工作人員說屍體丟了,也許是城市裏某個戀屍癖偷的,也未可知。
尹向晚醒來的時候,她的所有手術就都已經完成了。
那把刀,不僅僅割裂了她的子宮,還有一些小腸,她做的手術真的九死一生,沉睡一個月能撿回一條命,實屬罕見。
救她的人,也是她曾經的暗戀者,後來出國了的醫學博士,沈朗。
沈朗後來也想不清楚,尹向晚怎麼會那麼薄情,按理說他救了她一命,她哪怕不選擇跟他再續前緣,應該也會留下來當做感謝吧。
但是,尹向晚卻朝他借了一些錢,當即就選擇了離開。
沈朗道:“你就不擔心你的父母嗎?雖然他們現在從監獄裏出來了,但是聽到你去世的消息他們應該會很崩潰,你就連他們也要瞞著?”
尹向晚淡淡笑了笑,淒苦無比,她嘶啞道:“我遇人不淑,不僅害了我自己,還害了父母,我沒臉再見他們。等我理清楚了自己的罪孽,我會再回來盡孝。我經曆的這些事不僅僅是別人的錯,還有我自己的錯,如果我及時離開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我錯在我不該愛一個人,更不該相信他不會如此待我,如果我此生還會犯第二次錯誤,就還不如不活過來。”
“沈朗,這輩子無以為報,下輩子再見吧。”
沈朗沒有辦法,隻得幫忙給她做了新的身份,離開了國內。
一別。
半年。
尹向晚脫胎換骨,感覺自己的淚腺都已經退化掉了,她一張美豔至極的臉上,隻剩堅強和冰冷,她覺得自己已經能夠保護好自己和父母了,於是就定了一張機票,跟公司申請調動了自己的工作內容,很快飛了回來。
飛機落地。
尹向晚一踏入領土,就覺得渾身有些虛軟,她不由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失去的兩個孩子,她記得自己辦的領養手續已經處理好了,今天她回國,就能去接那個孩子。
在去孤兒院的路上,尹向晚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喂?”
“Tasha,你這次去要完成一下公司項目和陸氏的對接,你會見到陸氏的總裁陸靳南,麻煩向他轉達我們的合作誠意,保證接下來一年合作愉快。”
見陸靳南?
尹向晚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風呼呼在耳邊吹過,她都聽不見,心髒漏了幾拍。
之前回國的時候沒說還有這些工作內容。
她臉色蒼白地看了外麵一會兒,然後很快鎮定下來,道:“是。”
孤兒院裏。
尹向晚等了一會,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就被領著帶了過來。
尹向晚趕緊起身,那個小男孩的眼睛特別大也特別亮,像是倒映著漫天星辰,院長讓他喊尹向晚“媽媽”,他害怕得不敢喊。
尹向晚掏出自己準備好的蛋糕來,放進他手中,讓他坐在旁邊,她好和院長完成對接事務。
等到要走的時候,小男孩舔了舔吃過蛋糕的手,突然張開手,要抱尹向晚。
尹向晚立刻僵硬在了那裏。
院長驚喜道:“尹小姐,他性子一向沉悶,因為他是被父母拋棄的,現在你能讓他這樣,說明他真的很喜歡你啊!”
尹向晚倒是沒有回應院長的話,隻是呆呆看著那個小男孩毫無戒備的亮晶晶的漂亮大眼睛,已經幹了的淚腺很癢,很想哭。
她走過去溫柔抱起那一團小包子來,小聲說:“以後你叫向北,好嗎?媽媽叫你北北。”
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依舊不說話,小手摟住她的脖子再也不鬆開。
尹向晚滿心溫暖地帶著他離開了孤兒院。
因為安排緊急,回租的房子之前她就得去陸氏,尹向晚想了想,直接打車去了陸氏那裏,她現在的這一張臉,父母都認不出,加上她帶著一個小團子,陸靳南不會認識她。
陸氏到了。
“北北,媽媽抱你上去吧。”尹向晚伸出手。
小男孩揮開了她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攥了攥拳頭,那意思是,我自己可以!
尹向晚淺笑一下,牽著他往前走。
一個萌萌的小包子,加一個美豔的女人,一進去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上了電梯,尹向晚將北北放在沙發上,然後拿自己的護照和工作證給秘書看了,就在旁邊等待陸靳南。
秘書等下就過來說:“陸總馬上就來,您再稍等一下。”
片刻,秘書又來了一趟。
神色有些慌張:“Tasha小姐,出了點變故,但是陸總不會爽約的,麻煩等五分鍾,就五分鍾。”
尹向晚不在乎等多久,也不在乎能不能等到。
她對這個男人的那顆少女心,死在了自己第一個孩子去世的那天,她昏迷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空蕩的扁扁的肚子,就知道她再也無法愛上他了。
過了不知多久,陸靳南終於來了。
秘書的擔心和慌張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個時候的陸靳南看起來臉色非常的不好,他眼睛通紅,身上滿是灰塵,像是剛剛從很遠的地方跑過來。
陸靳南頎長挺拔的身影走過去,幽魂一樣地伸手,冷聲道:“你好。”
尹向晚伸手過去,還沒握住,陸靳南就冷冷收回手,然後像個屍體一樣跌坐在了沙發上。
尹向晚無語。
他不說話,她就也不說,隻是冷冷看著窗外,天邊夕陽西下。
好多人該回家了。
陸靳南也冷冷看著窗外,突然之間他用很酸澀的聲音,哽咽著說:“我妻子的屍體不見了,還是好幾個月前不見的,他們今天才告訴我。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放火燒了醫院嗎?可是,燒了以後我妻子也回不來了。”
“她死了,死的很慘,死後我卻什麼都守不住,如果這裏沒有玻璃,我會想要從這裏跳下去。”
“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這裏下去是見到她最快的方式。”
尹向晚心髒微微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陸靳南,他口中說的妻子竟然是她嗎?她可是記得那時候陸靳南恨不得她去死啊,怎麼她真死了,陸靳南又這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而且他不是很快就新娶了嗎?他死了,他現在的妻子怎麼辦?守活寡嗎?
尹向晚冷淡地看著窗外,就像沒有聽見那樣。
半晌後她突然起身,走過去將窗子打開,整片落地窗很大,打開之後窗子邊就在腰上,她拍了拍手,不顧冷風突然吹進來,凍得裏麵的人都瑟瑟發抖吸冷氣。
尹向晚眼睛清亮,給了陸靳南一個眼神。
陸靳南呆在了那裏,盯著她看。
尹向晚又別了一下下巴,然後對他說:“不是說想跳下去?窗我都給你開好了,跳啊。”
見他不動,尹向晚冷冷坐了下來。
“你看,你這不是不想跳嗎?裝什麼深情,人都死了看不見了,省省吧。”
尹向晚說完就攤開自己的資料,埋頭說:“我是美國新生資源公司的項目經理,我這次來……”
還沒說完,突然感覺眼前一陣風。
陸靳南突然起身走到了窗邊,長腿邁出一邊,頭往下栽去,手哪裏也沒握著,徑直摔下三十三樓——
尹向晚當即呆愣在了那裏:“!!!”
“陸總!!!”
突然之間助理和員工們看到了就衝上去,卻也隻拉到了他一隻鞋,那個助理死死拉著,一群人用力才將陸靳南拉了上來,陸靳南還在發瘋,野獸一樣咆哮著,對眾人說:“滾開!都滾開!向晚!!尹向晚!!!”
這一幕嚇得尹向晚整個人通體冰涼。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以為已經幹了的淚腺突然之間冒出了眼淚,她淚流滿麵,此刻正在衝過去的路上,心髒,像被震碎了一樣的疼。
對死亡,原來她不是沒有感覺。
陸靳南是真的想死。
也不是騙人。
尹向晚這時才想起來什麼,突然衝過去抱住小團子,捂住他的眼睛,顫聲說:“北北,你沒看見。”
北北一時沒說話,半晌後奶聲奶氣地說:“北北看見了。孤兒院每天都有孩子想要跳樓,北北知道。”
北北看向她,說:“媽媽,這個叔叔也沒有人要了嗎?他那麼傷心,傷心到也要跳樓了?”
尹向晚心中有些痛,抱住小團子,說:“不,叔叔是跟我們鬧著玩,他不是沒有人要他了,他隻是一時衝動。他從來都有的選擇,不像有的人,生或者死都沒得選,想死往往還都死不了,還被人拖著後腿生不如死的。所以,這個家夥一點也不可憐。”
北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小手摸上她的臉:“媽媽你嚇哭了,別哭,哭了就不好看。”
尹向晚握住他有些冰涼的小手,突然之間不想再待了,陸靳南怎麼樣都與她無關,她現在生命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北北。
“媽媽任務完成了,媽媽帶你回家,好嗎?”尹向晚從地上起來,抱起北北拿起外套,再不看這裏一眼,就要走掉。
秘書突然上來,給了她一張名片說:“這是我們陸總的名片,他剛剛打鎮定劑昏過去之前讓我給您的,說您很像他的一位故人,約您下次見麵。”
尹向晚笑了笑,接過了名片。
走出公司大門,她將名片撕碎丟進垃圾桶,抱起北北,直接上了出租車。
像是要逃離這裏一般。
陸靳南尋死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都死了這麼久了,他在尋死有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愛她?別逗了。
當初,他可是恨不得將自己全身的器官都挖出來給慕綰綰啊,他恨不得她死,如今,又為什麼要在一個陌生人麵前裝腔作勢?
小男孩一直在旁邊攥緊她的手,見尹向晚又哭又笑,神色悲涼蒼白,一句話不敢說。
夜裏,尹向晚帶他住下,一邊網上租房一邊處理公事。
北北不敢睡,就趴在她旁邊。
尹向晚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說:“北北,明天媽媽帶你去見兩個人。”
北北的小腦袋警惕地抬了起來。
“媽媽帶你去見外公外婆。那是媽媽以前的家。我們回家。”
原本尹向晚還想要再拖兩天,想好說辭再回去,包括,怎麼解釋北北的身份,現在尹向晚什麼都不想了,她太想念父母。
對陸靳南她無話可說,就算他要死要活,那不關她的事。
尹向晚,早死了。
一早尹向晚就起來,給小團子打扮好了,牽著孩子的手出去,昨天陸靳南表現成那樣,尹向晚覺得他今天怎麼也會因為精神問題而休息,不曾想一上出租車又接到了他秘書的電話。
“……陸總要你送一份文件,他今天不在公司辦公,地址是,福祉路清源別墅,下午三點你要送到……”
尹向晚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正蹙眉,聽見那個地址,當即僵硬在了那裏。
“你再說一遍?”她蒼白著臉問。
“沒聽清嗎,福祉路32號,清源別墅,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這地址。
就是她現在要去的。
她爸媽家的地址。
陸靳南要她送文件去那裏,說明他此刻在那兒嗎?
昨天尋死覓活,現在去她父母那裏做什麼?裝瘋賣傻,還是嫌她死了都還不夠,他還要去打擾一個失去了唯一女兒的一對夫婦?
回想起曾經陸靳南對他們老兩口做的一切,尹向晚心下一片冰涼。
曾經以為她的死就是一切的解脫,沒想到她還是天真了。
車子很快就到別墅樓下。
北北以為她緊張,小小的模樣也很緊張,尹向晚努力讓自己放鬆了一些,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還有一個小團子,就算報複就算回來,她也要保護好他。
尹向晚牽著他下去,拖著大包小包,讓司機在外麵等。
她按了門鈴,傭人很快就來。
“小姐,請問你找誰?”傭人看見她的臉很驚豔,問道。
尹向晚動了動唇,心下猶如被卡車碾過,低啞道:“陸靳南。”
“原來你找姑爺。他在,在裏麵。”
心裏懷揣著無數的疑問,尹向晚走進去,一手拉著北北,一邊往裏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一陣歡聲笑語,尹向晚心頭一陣揪痛,忍不住猛地抬起頭!
裏麵,陸靳南雙手插在口袋裏,斜靠在門上,淺笑看著裏麵的一切。
一個窈窕的身影在老兩口麵前表演著什麼,很可愛的樣子。
尹父尹母笑得前仰後合。
尹向晚震驚。
她死死咬牙頓了頓,然後牽著北北上去,這才看到,父母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種頹廢的樣子,包括別墅都是重新修繕的,而裏麵正中央站著的那個女孩兒,像她又不是她,學著她的音調和習慣在跳舞。
尹向晚一下子咬牙,她努力讓自己清醒,看了幾秒,就看出了那中間的人竟然是慕綰綰。
尹家的傭人情緒很高漲,看起來根本呢不想近期內家裏死過人的樣子,所以,難道父母根本不知道她死了?
如今尹向晚可算明白了,大家都以為她沒死,原來沒別的原因。
是有人,整了容,取代了她的位置,就和她裝死逃過一劫一樣!
明白這個真相的尹向晚一時間差點兒暈過去。
昨天陸靳南的那個樣子,險些騙了她了。
她還以為。
她死後,陸靳南真的曾經後悔過。
看來他有時候不過是,被愧疚折磨得夜不能眠,害怕她尹向晚變成鬼回來報複吧。
而且,居然連用慕綰綰代替她的辦法都想到了。
他真的很能幹啊。
“姑爺,外麵一位小姐找你。”傭人上去說。
陸靳南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過頭去,不知怎麼尹向晚覺得他眼眶有些紅,他看著她頓了頓,然後艱澀道:“麻煩Tasha小姐來一趟了,昨天讓你見笑,今天我可以處理公事,我們,去旁邊談?”
去旁邊哪裏談?
尹向晚的眼睛,此刻不在他身上,她隻死死盯著慕綰綰的身影,蒼白這臉,氣都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