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千裏斷腸關山古道,滾滾煙塵情飄渺(1 / 3)

旭日初升,祁連山下碧波萬頃。清風徐來,馥鬱著春天的清香。

蓮步輕移,隻手挑起氈帳窗欞前的雪白簾籠,深深吸入一腔甘醇的青草芬芳,頓時神清氣爽。緩緩回眸卻看到赫連都隆斜倚在榻邊。一雙朗目黝黑深遠,內斂著重重心事。墨色的寢袍前襟微微咧開,坦露出結實的胸膛。金微恍然一怔,不禁微微臉紅。

“王爺,您醒了。”金微湛藍的雙瞳清澈流轉,莞爾淺笑,已然回到榻邊。

赫連並未回話,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將眼前玉人擁入懷中。金微輕輕地將臉貼在他寬廣的胸前,不盡溫馨安逸。繼而朱唇微啟,柔聲道:

“王爺,此去蘢城需多久才能歸來?

“唉,如今漢朝恃強淩弱,欺我番眾。大會蘢城商討禦敵良策確屬必要。不出意外多則三月必返。”赫連輕輕撫摸著著懷中玉人的一頭金色長發,言語沉穩,目色悠遠。

“王爺此去定要加倍小心,保重身體……”說罷,竟然覺得酸意上湧,不禁清淚盈眶。

“王爺,我會和小渾合、月兒等你回來的。”

“微兒,孤王定會不負大單於厚愛,維護族群安危的。”說著雙臂一緊,把懷裏的人擁得更近些。

“微兒,月兒近來幾受打擊,還需你多多開導才是。”

“王爺,臣妾定會好好照顧月兒的。”說起月兒的事情,心中猝生憐惜心痛,終究是自己近來疏於照顧她了……

一清早整頓行裝,再加上金微再三叮嚀,終是穩妥。

此行前去蘢城所攜八百輕騎,均是右將軍麾下親信精良,個個意氣奮發,年輕力壯。赫連一襲墨色袍服,身姿偉岸筆挺駕於馬背上,薄唇微抿。眉宇間盡是肅然莊重,不威自怒。

金微眉心緊蹙,倚在帳前朦朧瞭望,胸中隱隱不安。遠遠地望著軍旗迎風招展,肆意飄揚。隻聞得馬蹄陣陣,浩蕩而去。一路驚起草原上洶湧澎湃的滾滾煙塵,紛紛揚揚片刻,終於塵埃落定……

幽涼空瑟的胡笳音律自不明的方向飄來,參雜著縷縷沁心寒意。昏暗的燭火娉婷搖曳,暈開一抹抹繾綣糾纏。巴達馬一襲月牙白袍服孤獨地站立在空曠的氈帳中央,手中擎著滿罍螺紅美酒。陰暗中,額前零亂的烏發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半邊陰影,雙眸亦沒有半點溫度。棱角分明的嘴唇在燭光中抽離出朦朧的青紫色光芒……

“月兒,你還是忘不了他嗎……你終究是忘不了他嗎……”

那青紫的唇微微抽搐,反複喃尼著同樣的言語,一句句淒涼慘淡,一字字銘刻五內。到最後竟然隻剩下淒厲綿長的冷笑。落月渾身酸軟,無力地倚著帳壁,站在黑暗的角落。一雙烏瞳失神地注視著廳中那熟悉而陌生的男子,心中一陣陣窒息般的痛楚。

卻見那廳中的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依舊沉溺於落寞的自言自語。右手怔怔地將那一盞螺紅送至唇邊,卻倏然落空,酒罍落地迸裂,片片螺紅浸染了他雪白的袍襟。落月渾身一緊,不禁瑟瑟發抖。而巴達馬似乎並未作出任何反應,依舊遲緩地從已然濕透袍襟間捏出一支銀色水紋滿月釵——水樣的紋理絲絲入扣,精巧細致,中間嵌著一粒瑩潤的羊脂玉石,滿月般圓滑晶瑩。落月心下詫異,那不是當時托塔戈娜轉贈的朱釵嗎……

“月兒,你還是忘不了他嗎?”巴達馬幽幽地抬眸,冷冷地迎向落月探求的目光。落月不禁渾身戰栗,因為那雙曾經明亮的眼睛中此刻氤氳著密密麻麻的血絲和深不見底的憂傷。隻見他嘴角上揚,扯出一個詭異淒愴的弧度,右手一揮,掌心握著那柄朱釵一下下刺進自己的胸膛。霎時間,鮮紅的血液汩汩從那些傷口洶湧而出,順著銀釵些絲絲相扣的紋理蜿蜒流淌,釵上瑩潤的羊脂玉石妖嬈殷紅,仿佛一滴血色眼淚……

“不!巴達馬……”落月心中驚慌的呐喊一路勃發,哽在喉嚨處卻發不出一字一詞。她強拖著沉重的身子向著巴達馬站立的方向撲去,卻是落了個空,匐在地上。淚水似乎淤積心底沉重異常,空洞的眼眸中一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