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地一聲,他手中的火褶子驟然亮了,暈黃的一點光透進營帳中。
他瞧見她伏在軟榻邊,睡得正香。
他走近幾步,她似輕輕動了動。
他一僵,再不敢挪動半步,似乎是屏息靜氣一樣地小心翼翼。他從沒有這樣紋絲不動的站著,舉著火褶子的手臂漸漸有些發麻。
她在夢中猶自蹙著眉,嘴角微微抿著。水潤的唇,在昏黃火焰的照耀下泛著蜜色的光澤,誘人采拮。
此時營帳的簾子尚是開著,有風吹進來,吹起她頰邊的碎發,更有著朦朧的意境美。
他靜靜看著,臉上神色複雜。站在那裏,直至過了許久許久。
霜蘭兒這兩天精神倦怠,她睡得極沉。
可不知為何她漸漸睡得不安穩,似夢到了不祥的事。她陡然一個激靈,睜開惺忪睡眼,徹底醒了過來。本以為應是空蕩蕩的營帳,想不到竟有長長的人影正投射在帳壁之上,那輪廓硬朗中不乏柔和。
她連忙轉頭。借著微弱的火光,她看清楚了正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竟是龍霄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胸前微亂的衣襟,雙頰上微微暈紅。
龍霄霆溫聲道:“看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聽副將說你忙得連午膳都顧不上吃,若是再不用晚膳,必定熬壞了身子。我正想叫你,你卻自己醒了。”
她揉了揉自己麻木的雙腿,又側目瞥了一眼旁邊的沙漏,旋即一驚。她竟然睡了這麼久,都快子時了。
那他,該不會一直在這裏等著罷。
想到這,她連忙自案幾上取來一張紙,之前開藥方的筆墨還未全幹,她飛快寫道:“你來了很久了麼?為何不早點叫醒我?”
他俊顏上略過一絲尷尬,“沒有,我剛來而已。”
霜蘭兒美眸微微睜大,露出懷疑的神色來。他會子時才來叫醒她去用晚膳?實在不合理。她估摸著他至少在這裏等了有兩個時辰。
撇開這個話題,龍霄霆突然問了句,“剛才看你睡得不踏實,眉頭緊皺。後來又突然驚醒,是不是做了噩夢?”
霜蘭兒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歎息一聲,又在紙上寫道:“我夢到了弟弟漢武,他才十歲,如今也不知流放何方,又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通敵叛國之罪,也不知她那被流放的弟弟過得好不好。她的家人,是她心中始終無法拔出的一根深刺,時時刺痛著她。所以,即便龍霄霆待她再好,她都小心翼翼地管住自己的心。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清醒自知。
紙上的字,如一個個跳躍著的符號,盡數紮入他的眼中,亦是令他沉默了片刻。
此時的夜靜到了極點,連遠處值哨的腳步聲都能隱隱聽見。
而近在咫尺的他,連呼吸漸漸紊亂的聲音都聽得那樣真切。
她不知他在想什麼,隻在紙上寫道:“用膳麼?我還真是有點餓了。”
他這才回神,望了望她純真無暇的麵容,突然微微一笑,打趣道:“本來我想帶你出來散散心,想不到你竟是比我還忙。好了,為了感謝你對邊疆將士的貢獻。我明天沒什麼事,陪你去看楓葉好麼?”
看楓葉?
霜蘭兒啞然,她似乎越來越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