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果沒有愛,就讓仇恨支撐你(2 / 3)

秋庭瀾猛然抬眸,對入龍騰深邃的眸底,那裏是一望無際的暗沉,他一點都看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這碗麵明明是他親手所做,他為什麼要這麼說?還有什麼交易?他和霜蘭兒之間能有什麼交易?這又是怎麼回事?

無數的疑問憋在胸口,秋庭瀾剛要問出聲。

龍騰卻遞了個眼神過來,開口,聲音雖是淡淡的,卻不容拒絕,“庭瀾你出去下。我有話同她說。”

秋庭瀾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心中更不解。他總覺得龍騰自從朝聖山下來後,變了些許。雖還是從前那副閑散調調,可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同了。可究竟是哪裏不同了,他又說不上來。深吸一口氣,他緩緩起身,離開房間的時候,將門鎖帶上。

霜蘭兒望著步步向自己走近,最後坐在對麵的龍騰,他的神情中有一種她未曾見過的冷色,竟是如此陌生。

她怔怔道:“我以為這雞湯麵”

語未必,他已是打斷,笑容中帶著幾許嘲弄,“你該不會以為,這是我做的罷。”偏過頭,他已是輕笑出聲,“怎可能?我自小養尊處優,貴中之貴,還能會下廚不成。你也太有趣了,怎會這樣想?”

“你的額頭怎麼了?”她問。

“哦。”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自己的額頭,擺擺手道:“別提了,昨夜在這查索裏城中最大的紅瀾院廝混一夜。這北夷國的姑娘們還真是潑辣,爭搶著上來斟酒獻舞,一言不合彼此間竟是打了起來,你瞧這不,不幸殃及了我。被一個金壺砸中了。”他說話的時候,在她麵前微微抖了抖袖子。

霜蘭兒似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飄來,濃鬱馥馥。

他自顧自道:“我可是沒有來北夷國開過眼界,這兒的姑娘真開放,裙子穿那麼低,腰間纏了根金繩就露在那,那腰細得跟酒壇翁口似的。”

他說的繪聲繪色,見霜蘭兒蹙眉不語,才止住。頓一頓,他道:“我瞧你一醒來就哭腫了眼,難不成你還想著死?”

她默默不語。

良久,她沒有抬頭,隻低低道:“你不該救我的少筠對不起,我真的”

其實從剛才起,她精神一直恍恍惚惚,並沒有仔細去聽去記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她不敢告訴他,她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跟他道別,又如何終結自己的生命。他能救活她的人,卻救不回她早已枯竭的靈魂。

如今,她什麼都不想隻想解脫況且隻要她死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她的話,連同她的思緒被他生生打斷。

清冷的聲音一一傳遞入她的耳中。

“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布下的棋子,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我這生意虧本的可就大了。”

他的語速並不快,聲音也並不高,本來這樣的語調很是平常。然此刻卻像是在平靜冰封的湖麵上投下一枚巨石。“轟”地一聲,砸出來的冰屑與水花極冷,盡數濺至她的臉上,將她從頭到腳都凍得徹底。

她僵滯的神情終於有了較大的變化,抬眸,望著他幽深的眼底。她蒼白的唇微微一動,清淩淩吐出兩個字:“棋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其中有一點一點冷光刺出,“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愛上你了?愛到不能自拔?愛到不惜為你去做一切?我承認你讓我有點興趣,可天下這麼大,讓我有興趣的女子太多太多了。你不過是其中之一。你別天真了,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停頓片刻,他來到她的身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似仔細端視著她精致的麵容,“不得不承認,你是我遇到過那麼多女子中,最難哄的一個。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心思,哄了你這樣久,你還真是頑固呢。嗬嗬,本想等你愛上我,再心甘情願地做我的棋子。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如今你必定恨透龍霄霆,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她微微愕然,在聽到“龍霄霆”三個字時,腦中好似有雪亮的鋼針刺入,又拔出,整個人有瞬間的顫抖,旋即平靜下來,隻寂寂道:“少筠,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眼下說著什麼胡話呢。”她不知麵前的龍騰究竟是怎麼了,突然有著這麼大的反差。雖是平日的語調不變,可說出的話卻截然不同,叫人難以想象。

有須臾的沉靜,靜得能聽清呼吸聲此起彼伏,撩撥著他們彼此垂落卻交纏的長發。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溫和,卻突然冷硬起來,“霜蘭兒,你可真好騙。如今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做一筆交易,你助我奪得皇位,我則是替你奪回孩子,如何?今後我當我萬人敬仰的皇帝,你過你的逍遙生活,怎樣?”

她握住他的手,“你臉色不太好,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龍騰俊容有一瞬間僵硬。

冬陽耀入房間,雖是金光熠熠,可四處皆蔓延著一種冬夜蕭索沉悶的氣息,屋中四壁垂落著繡金帷幕,皆反射出沉甸甸的暗光。

他冷聲道:“我在和你談條件,你到底聽清楚了沒?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想當皇帝,你助我,我幫你奪回孩子,如何?”

她木然望著他風流妖嬈的側顏,忽而一笑,聲音仿佛是從古舊的回憶中穿來,“還記得,在洪州一同泛舟麼?你說過,你從來都不想當皇帝。”

他轉眸,淡淡道:“隨口哄你呢,你也信?”

她不置可否,“若是你想當皇帝,當初被構陷之時,何必隻身頂罪。你本有大好前程,被貶瀘州,無官無職,你如何東山再起?少筠,你究竟怎麼了?我不知你到底在想什麼,總之我不會相信你這些鬼話。你想幫我去奪回孩子麼?我!卻是不願將你拖下水的。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想聽,我隻想一人靜一靜,可以麼?”

有短暫的沉默,寂靜的屋中有著細微的悉索聲,像是誰的心正跳得淩亂。

龍騰的手,有著些許顫抖,他低首撥弄著袖子上一枚南海珍珠,那樣圓,滑得幾乎捉不住手。她竟是那樣信任他,無條件的信任。哪怕他此時說著如此殘忍的話,她竟然分毫都不信可是,他沒有退路

再抬首時,他眸中隻餘寒冰,字字嚼著嘲笑,“我當你有多麼清高,終究還是被我迷去了魂。看來我估計得沒錯,要是早些將你弄上床,你還不是服服帖帖的,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拉了張凳子,他坐在她的麵前,突然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將她拉得很近,另一手則是輕佻地撫上她臉側,一字一字說給她聽:“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以退為進?”

不等她開口,他繼續道:“我父王同龍霄霆同秋家鬥了這麼些年,你以為我攪入局中,出手幫我父王,能有幾分勝算?告訴你,那是必輸無疑!我父王有多少能力,又做過些什麼,你當我皇爺爺真的一無所知?霜蘭兒,不妨告訴你,阻礙我登上帝位最大的障礙,根本就不是龍霄霆,而是我父王!他狠辣有餘,能力卻有限,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絕非帝王之才。再說了,要是真讓我父王登基,我想即位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可不想像他那樣,大半輩子的美好光景都需擔著太子的頭銜,一無實權,二需日日謹小慎微,可真是度日如年。”

霜蘭兒眉心猝然一跳,身子微微顫動著。

他的聲音如同投石入水的餘音潺潺,一字一字在她耳畔回繞。

“所以,最聰明的做法。就是——隔山觀虎鬥!若是龍霄霆鬥不過我父王,皇位遲早還是我的。若是我父王鬥輸了,那龍霄霆的手段與野心自然也在皇爺爺麵前暴露無疑。而如今的我,便更能博得皇爺爺的同情,再來便是信任!”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淒愴,強辯道:“可是,如今你連祥龍國也回不去了。談什麼皇位少筠”嘴角仿佛凝住一朵哀色的花,她突然伸手握住他正拂著她臉側的手,戚戚道:“少筠,你別再騙我了,好不好”

他狠下心來,冷然抽回手,將她隔開幾分遠,冷漠道:“天時地利人和,如今我隻差兩樁事便能成功。第一件事,需要立奇功一件。”他突然笑了笑,“籌謀多年。這樁奇功已然在我掌握之中。有一個人,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誰?”她下意識地問。

“李知孝!”

那一刹那,霜蘭兒的臉色變得雪白。與李知孝的婚宴,是她此生悲劇的開始,亦是整個謎團的開始,通敵叛國之罪,究竟李知孝與北夷國有何關係,而這一切和龍騰

他深深凝視她,“你想想,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何時何地?”

她的聲音軟弱而寂寞,“那夜我本大婚,新婚之夜卻被劫持至瑞王府。我打暈了桂嬤嬤,從王府中逃了出來,想跑出崇武門卻沒有令牌,正巧遇到你的轎子”

他打斷,“那你有沒有想過,那麼晚了,我究竟出城去做什麼?”

她不語。靜靜望著他,眼中隻有空茫的沉靜和深深的寂寥。

“北夷國,原本是由好幾個部落合並,從中推選出一名可汗。當時這名風吉可汗是主和派,想與我祥龍國永久修好,不起戰爭。可是,部落中總有好戰的貴族,他們爭土地爭錢爭女人,到處燒殺搶掠。風吉可汗十分忌憚,一直想盡辦法去打壓這些好戰貴族,以維持著邊關的穩定。然可汗的打壓卻令這些好戰貴族漸漸生了異心,他們聯合起來,終有一日兵變,將可汗刺殺於皇帳之中,篡位並重新推舉了一位可汗。便是現在北夷國當權的佐部可汗。佐部可汗生性殘暴,從此兩國大小戰火不斷,我祥龍國常年將半數兵力壓陣邊境。可仍是煩不勝擾。邊境的將士,一半由庭瀾統領,另一半則是由龍霄霆管轄,這你應當知曉罷。”

霜蘭兒點點頭,她曾隨龍霄霆巡視邊疆,多少聽說過些緣由。此時她的聲音有些難察的顫抖,“可這些與李知孝又有何關係,又與你有何關係?”

他朝後靠了靠,擺出一副閑散慵懶的姿勢,嘴角抿成殘酷的笑,“那一夜,我自然是去救李知孝的。他的身份差一點就要被秋景華識破,我怎能不去阻止。其實,李知孝並不是真名。隻是他掩藏身份的一個名目而已,其實他就是風吉可汗唯一的兒子,這麼些年他一直流落祥龍國。而我早就與他相識,布局多年,經商是為了籌謀資金,大量儲備藥材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幫助他政變所用。風吉可汗在北夷國本就威望很高,如今的佐部可汗暴虐成性,底下主和派的貴族們早就怨聲載道。若是風吉可汗之子政變成功,成為新任可汗。將為我祥龍國邊疆帶來長久的平安。龍霄霆再善戰,不過是從戰術上擊退敵人。可真正的令敵人銷聲匿跡,不再卷土重來,卻是要從內部瓦解的。所以,我若是做成了這件大事,是不是曠古奇功一件?!”

頓一頓,他輕輕吐出幾字,“居大功回祥龍國,若是再抓住龍霄霆些許把柄。你說,皇位?還不是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