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賢王宴請定北候後,又過了兩日。
天驟冷,樹葉落盡,再也瞧不見秋末的色彩繽紛、明朗與純淨。枯枝上空烏雲密布,不知緣何,瞧著久了竟會令人有絕望與麻木的感覺。
雲層降低,壓抑窒悶,雨下了一整晚,陰暗的天,霧氣彌漫著整個瑞王府,令人倍感沉悶,好在第二日近中午時雨終於停了。
此時,霜蘭兒正在瑞王府前廳中與秋可吟一道用午膳。
桌上擺滿了名酒佳肴,鮮蔬野味,應有盡有。如今霜蘭兒每次來瑞王府皆代表著北夷國的使臣,秋可吟不敢怠慢,仔細準備,處處皆要照應著。
一邊用著午膳,一邊秋可吟賠笑道:“納吉雅郡主,不知今日王爺肯給你瞧眼病了麼?真是對不住,他的性子我說什麼好呢,也許這兩年給他瞧眼病的太醫及民間遊醫皆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有些厭煩了。從前他不會這樣刻意抗拒治眼的”
霜蘭兒輕輕抿了口桂花酒,秀眉微挑,“瑞王妃,不是我說,這南地的酒淡的好似茶水,與我們北夷國烈性的青稞酒真不能比。喝著真是一點都不過癮。”
秋可吟按一按鬢邊珠鈿,掩去麵上尷尬,“郡主所言極是,是我疏忽了。我下次定會為郡主準備上好的青稞酒。”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卻微惱,這個納吉雅郡主極難伺候,若不是看在她興許能為霄霆治眼,自己斷斷不會如此遷就她。
霜蘭兒放下酒杯,擺擺手,“我並無此意,不過是想借此比喻一番。南地的太醫就好比這性子溫和的桂花釀,雖也能治病卻過於中庸,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而我北夷國行醫之人,就好比烈性的青稞酒,善用虎狼之藥,行事放手一搏。”
秋可吟忙肅容道:“郡主所言極是,不知郡主有何高見?”頓一頓,她麵上有些許期待之色,“今日王爺肯讓你瞧眼病了?”
霜蘭兒眉一挑,點點頭道:“為求名正言順,我特地以使臣的名義向貴國皇帝請了聖諭。王爺他自然嗬嗬。方才我已然與沈太醫一同去瞧過了。”羽睫覆下,她心中暗忖著,龍霄霆果然不會抗旨。此前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她的醫治,令她十分頭疼。要知道,這可是她唯一可以出入瑞王府的理由。若是他一味這樣下去,將會影響到她整個計劃。
秋可吟聽至此,頓時鬆了口氣,不知為何龍霄霆此次始終鬧性子,連連給納吉雅郡主吃了幾回閉門羹。她擔心,長此以往,納吉雅郡主即便有再好的耐性也被消磨光了。她雖不知這納吉雅郡主有多神,可多一人瞧病總比了無希望來的好。微微沉吟,她問道:“不知郡主瞧過後,王爺他的眼疾”
霜蘭兒此時吃罷,她隨手剝了個橘子,將橘子皮一瓣一瓣拋近取暖用的銅盆中,頓時,空氣中彌漫著馥鬱醒神的清新香氣。輕輕一笑,她緩緩道:“我能治好他的眼睛!”
她說話時,語速並不快,音調也並不激昂,可無端端卻給人擲地有聲的震撼感覺。
秋可吟麵容頓時無比驚喜,竟是情不自禁站起身,激動道:“當真?”
霜蘭兒冷眼看著她,淡淡道:“以虎狼之藥攻克,尚差幾味藥,方才我已差人火速去北夷國中取來。不過,瑞王妃,治愈瑞王我需要些時間,少則兩月,多則一年。這段時間中,我可要日日來叨嘮王妃您了。我需要隨時關注著王爺病情好轉的趨勢,以判斷用藥的分量。”其實,她心中盤算過,兩個月至一年,足夠做她想做的事了。至於龍霄霆的眼睛,被木屑刺傷,並未傷及根本。她的確能治好他,不過究竟何時治好他,到底要不要治好他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秋可吟喜不自勝,連連道:“郡主客氣了,怎會是叨擾,別說是一年,郡主若是願意,想在瑞王府中待上多久都可以。我再歡迎不過了。我這就派人去回稟皇帝,道是霄霆的眼疾有治了。這真是太好了!”
霜蘭兒心中冷笑一聲,這秋可吟真是性急,她就那麼想龍霄霆當上皇帝,生怕因著眼疾連累了龍霄霆的前途,這廂還沒有任何進展,她那廂就要上稟皇帝。秋可吟的目的很明確,一來想令皇帝不再對龍霄霆的眼疾心存芥蒂,二來也令自己沒有退路可走,既然放出了話,勢必要傾盡全力治好龍霄霆。
思至此,霜蘭兒唇角嚼了一縷散漫的笑意,她決定刺激下秋可吟。她笑問,“哦?王妃你真的不介意我一直叨擾府上?若是我要在這裏住上一輩子呢?”
秋可吟尚在喜悅中,不疑有它,連連頷首道:“郡主既能為王爺治愈眼疾,便是我最大的恩人,別說是住上一輩子,你要什麼我都會盡力滿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