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這個擺攤兒擦皮鞋的駝背男人並無特別之處。但在這路燈昏黃不接,月光卻分外明亮的夜色下,總覺得有些奇怪。
我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天都黑了,他怎麼還不收攤回家?這是在郊區又不是市區,哪裏還會有那麼多路人找他擦鞋?”
就聽雪仙歎了口氣:“真是個多事之秋。”
我笑著糾正道:“現在可不是秋天,而是春天,應該說是多事之春。哎?對了,幹嘛要說是多事之秋?又幹嘛要歎氣?”
雪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駝背男人,對我說:“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我應了一聲,看了下腳上那布滿灰塵的鞋,道:“剛好我的鞋髒了,讓他給我擦擦。”
當我們走到他麵前時,心下已然明了。
我不動聲色地坐在擦鞋攤前的折疊椅上,對駝背男人說:“我的鞋髒了,幫我擦一下吧。”
駝背男人用毫無溫度近乎於嘶啞的聲音,緩緩道:“好的。”
接著,他拿起擦鞋布仔細地給我擦著皮鞋。
但他的動作,卻十分緩慢而僵硬。
我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男人,在路燈和月光的互應下,他的臉顯得格外慘白,灰白相間的頭發配上他那佝僂消瘦的形體,顯得格外滄桑。
我向他問道:“天黑了,郊區的路上沒什麼太多行人,怎麼不早些收攤回家?”
他沒有抬頭看我,也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而是用低沉無溫度的聲音,緩慢地說道:“我兒子病了,需要用很多錢,我得攢錢給他治病。”
我道:“可這擦鞋的活,隻有白天才有顧客,晚上行人很少,更少有人還會在晚上擦鞋。”
他道:“沒關係,雖然晚上少有人擦鞋,但也還是有人的。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等,可我兒子的病沒時間等啊!”
“你兒子得了什麼病?”雪仙問道。
駝背男人抬起頭,死魚般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雪仙,麵無表情,一字一頓道:“尿、毒、症。”
我驚訝道:“尿毒症?”
男人低下頭,繼續為我擦鞋。
我看向雪仙,她看著駝背男人,眼神格外清明,卻又帶著一絲憐憫。
我對她道:“難怪剛才你會歎息感慨。”
雪仙輕輕應了一聲:“嗯。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已經察覺。人在做天在看,這種積功果陰德之事,對你的修行有很大幫助。”
我點了下頭,便對駝背男人說:“尿毒症最好的治療方法是換腎,你兒子他……”
他依舊沒有看我,也沒停下擦鞋的動作,緩慢道:“換了,我的一個腎換給了他。起初還挺好,但後來發生了慢性排異反應,發炎了。
他現在還需要一大筆昂貴的治療費,但我已經把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再也沒錢為他治病了。我做完換腎手術沒多久,不能幹重活,隻能靠著擦皮鞋外帶向路過的好心人討些錢。”
我道:“這樣純屬杯水車薪呐!你幹嘛不向社會求助?”
駝背男人停下動作,抬頭望著我,眼裏滿是絕望,“求助了,社會上的好心人給我們捐了一大筆愛心款。在與我兒子換腎成功後,還剩了不少錢。
可是……就在我與兒子做換腎手術的第二天,孩子的母親讓護士轉交給我一張紙條,上麵隻寫了三個字‘對不起’。然後,就帶著剩餘的愛心捐款……離家出走了。還剩下三十多萬啊,就這麼被那個狠心的女人狠心的母親……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