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認真地寫著字
莫一雁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的側影
平靜無瀾
若不是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暗出一片莫測的陰影
莫一雁幾乎要懷疑剛剛門口的一幕,剛剛那個緊緊抓住自已的顫抖小手,隻是自已的一場錯覺
石榴擱筆,將字貼規矩地遞給莫一雁
莫一雁恍然回神,接過細細一看,雖然一撇一捺甚是幼稚,卻端正有力
由衷地誇道:“寫的真好”
看著石榴並無半點表情,又強調道:“真的,很少有你這麼大的孩子能落筆運墨這麼幹淨利落的”
看著石榴並無跟她溝通的意思,隻好有點訕訕地收起褒獎模式,試探地道:“那。。。收拾一下去奶奶那嘍?”
石榴依然沉默不動,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但莫一雁卻似乎感覺到她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莫一雁沒有再吱聲,溫柔期待地望著眼前的小女孩
許久,石榴慢慢抬頭,眼睛定定地看著老師,緩慢地道:“你會一直陪著我的,是吧?”
莫一雁一愣,笑笑,肯定地道:“當然!”
一師一生,一前一後
無論莫一雁腳步快慢,石榴始終身後和她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莫一雁刻意地沒有回頭,卻豎起耳朵聽著身後小小腳步聲
就象她寫的字,端正、有力。
她沒有說的是:有力是因為用力,用力往往是因為害怕,端正是因為規矩,規矩往往是因為畏懼。
這個孩子,她究竟在害怕什麼?畏懼什麼?
一隻手將莫一雁擋在了外間
是萍姨
細細的手臂似一道無聲卻不容逾越的規矩:“莫老師辛苦了,在這喝杯茶吧。”
莫一雁停住腳步,回望
石榴無聲地看著她,眼睛裏從沒有的期盼
莫一雁恭敬地道:“太太吩咐過,要我這幾日寸步不離和石榴交好熟知。”
萍姨聲色不動,嘴角帶著笑意,卻一字一句帶著冷意:“老太太這裏的規矩,怕是太太來了也得守著呢。”
兩人對視
萍姨又笑著加了一句:“莫老師,怕是您還不明白,石家、石家大院,作主的到底是誰”
莫一雁心裏歎息了一聲,她明白這句話的份量
垂眸著:”是,一雁冒失了”
衝石榴鼓勵的一笑:”那老師就在這裏等你了,隻隔著簾子,不乖的話,我可聽的見的。”
石榴失望地收回目光,卻半字不吭,邁過門檻,徑直走了進去
莫一雁歉意地望著她沉默的背影
候著的莫一雁打量著外間
布置的古樸典雅,隱約透著書香之氣
都說時間長了,居所和主人早已渾然一體
良善之人居所透著溫暖,凶悍之人居所透著煞氣,清冷之人居所則透著涼薄
而這裏呢?
莫一雁細細打量著,一物一什,陳舊卻簇新
就象一個古老的玉石,時時刻刻被把玩擦拭著,你該說它是陳舊還是簇新呢?
物是老的,意是今時今刻的
在舊時舊物裏流連的人,大抵都有一段往而不去的歲月吧
一邊打量一邊心思遙想的莫一雁突然瞥見一個長案上排著幾副照片
走近細看,都是舊時的照片
但一眼過去,便能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或立或座,無不美的讓人窒息
正是年輕時的老太太
她對著鏡頭的神情或婉爾,或溫和,或。。。憂傷。。。
是!憂傷。。。
一張大合照裏,她就這樣隔著重重時光,憂傷地望著莫一雁
莫一雁征了一征,象有一根細小的刺在心上紮了一下,凝神細細看去
她的右手邊端坐著一個30歲上下的威儀男人,氣宇軒昂,應當是當年的石老爺,膝上坐著一個年幼的男孩,五官清俊,一看便是幼時的石正宇,在父親的懷裏卻崩的筆直
而石老爺的身後,一個人影被塗成了一道暗影。
莫一雁正想細看,裏間卻突然傳來了瓷器落地的聲響和一聲尖叫聲
莫一雁一愣,隨即不顧丫頭的阻攔,衝進裏間
室內昏暗,但她一眼就看到靠在牆角麵容猙獰的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