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禦城立在不遠處的長椅邊上看著她,目光並非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而是含著三分的微怔。
似是見到了自己這一生再無可能見到的景象。
長椅上做著正在打圍巾的老太太,一頭華發與肌膚顏色相近,雪白的一團,反而襯的慈祥。
“她是你的妻子嗎?”
老太太仰著頭,眉眼間非但沒有老人的暮氣,竟有幾分年輕人臉上才會出現的天真淳樸。
想來也是家境優渥的,才連氣質都溫柔幹淨。
墨禦城抿如直線的薄唇輕輕翕動,張開,又抿下,反複了幾次,頸部似是僵直了一般。
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
當然,更沒有否認和搖頭。
他一直垂著的手悄悄動了動指節,沿著褲縫無聲的敲動了一下,像是在說一個字。
老太太沒有責怪他的沉默。
她手上飛快打著圍巾,卻也不誤了說話,她自問自答,“我想一定是的。”
墨禦城的嘴角不動聲色的昂起半分。
“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雖然我和她並不熟,但她很好......”
人上了年紀,說話總是如同年紀小的孩子,全無邏輯,重複了好幾遍同樣的單詞。
老太太歪了歪頭,不假思索的篤定道,“你們很相配,這是上天的神意,耶穌會祝福你們的。”
她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絨線,誠懇的用手抵在胸前,似是沉默禱告的姿態。
墨禦城接受了這來自基督教式的幹淨祝福,他紳士的欠了欠身子,手捏成拳,抵在了心髒的位置。
“謝謝您的祝福。”
他情真意切的微笑,細心的斂去了周身的冷冽氣息,“我很榮幸。”
老太太咯咯的笑了起來,衝他擺了擺手。
席安璃恰好在此時走了過來,她驚訝的看著二人間和樂融融的氛圍,好奇的問道,“你和戴維斯太太是怎麼認識的?”
她走了過去,親熱的彎下腰,抱了抱老太太。
墨禦城隻是微笑,卻不回答。
戴維斯太太亦是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輕輕將她推向了墨禦城的方向。
席安璃略覺尷尬的撩開了耳際的一綹碎發,另一隻手負在身後,經過墨禦城的時候,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你跟我過來。”
墨禦城跟著她走到了鬆林的邊沿,深秋的鬆仍是泛著濃濃的翠綠。
卻令人無端端的感到一股平靜的肅穆。
“你不會跟戴維斯太太胡說什麼了吧?”她站定,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看向他的眼中帶著微嗔的情愫。
“你指胡說了什麼?”
墨禦城狀似無辜,英眉輕輕皺結在了一起,“這世上可以胡說八道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算了!”
席安璃猜到問他是問不出什麼結果的。
她背過身子,抓著長椅的背部靠坐了下來,撣了撣身上被鴿子沾染上的餅幹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今天謝謝你了,多虧你帶我來這兒了,不然我非得壓抑死......”
她不自覺的小嘮叨了起來,絮絮叨叨的言語夾雜著女人軟糯的音色,即便是無用的廢話,也是好聽的。
他們之間的隔閡似是一時間少了許多。
比起曾經那橫眉冷對兩相厭斥的模樣,這已經是天堂地獄的差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