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本能,他想喘一口氣。
病房裏,已經快被憋死了,新鮮空氣,都被你一言我一語的黎家夫婦爭奪完畢,一口也沒有留給他,郗同光吸著二氧化碳,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憔悴了。
他打算打開走廊上的窗戶,讓門外那些嘰嘰喳喳的小護士的聲音傳進來,雖然吵鬧,但起碼能分擔一下黎家夫婦的強烈攻勢。
他走到窗戶邊上,熟練的拉開了窗簾——曾經這麼幹,都是以大夫的身上,這還是第一次作為病人,自己給自己拉開窗簾的。
出現在他麵前的,不是那群戴著白帽子的小護士們,而是兩雙烏溜溜的,趴在窗台上,小貓小狗一樣眼巴巴看著他的席安璃與宋諾琛。
兩個人十分滑稽,像是偷窺了很久被發現,臉上閃過一絲羞赧,但發覺黎家夫婦的目光向窗外投來時,立刻蹲在牆根上,瘋狂舞動著雙手,示意郗同光給他們打掩護。
郗同光抬手遮了下嘴臉,眼中的驚愕,已經化為一片溫柔,他輕輕笑了一聲,“撲哧——”
身後,傳來了黎家夫婦,不滿與不解的聲音,“同光,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看見了一隻小貓小狗而已。”
郗同光熟練的撒謊,麵不改色,比席安璃還要鎮定自若。他將窗簾拉到邊上,讓走廊上的光全部透進來,將病房照的通透,把黎家夫妻秘密的心思都暴露在敞亮的光線下,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回到了病床上。
黎母小聲嘀咕,“醫院裏怎麼能帶貓狗進來?”
黎父眉毛一皺,伸手在她膝上拍了拍,黎母立刻不說話了。
窗簾拉開了,不用再趴在隙縫前看,那些小護士不知道,所以如此寬敞的“大屏電影”,隻有席安璃和宋諾琛觀賞。
見黎家夫婦的視線,被郗同光吸引了過去,兩個人才東西兩邊一人一的占據了窗簾後最佳觀賞位置,踩在走廊的長椅上,小心翼翼的窺探著病房裏的故事。
窗簾是拉開了,可惜窗戶還在。
病房裏的人的聲音隱隱約約,聽的一點也不真切,好像耳朵裏被灌滿了風聲和水聲,幹擾下隻能夠聽見幾個零星的單詞。
席安璃看見,黎家夫婦雖然多加掩飾,但言行舉止中,還是透露著一種要將獵物分食的大尾巴狼的感覺,脖子不斷的往前伸,隨時要張開血盆大口似的,臉上的笑容,也更像是勝券在握的饜足。
她對黎家夫婦的感觀,刷新了新的最低線,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低度。
她突然慶幸,黎月玥幸好比別人都要笨一點,否則是不是現在已經繼承黎家過半的業務,走上和父母一樣的不歸路了?
席安璃為郗同光捏了把汗。
這對夫妻,可是老狐狸。
郗同光看上去非常從容,點滴繼續在打著,黎家夫婦也繼續在進行他們的傳銷大業,郗同光聽的心不在焉,目光偶爾往窗戶前看一看,然後飛快的移開視線,應付的衝黎家夫婦笑一笑。
他天生長著一副嚴肅斯文的麵孔,看著便成熟穩重,不像是會走神的樣子,配合的點頭與適當的交談,也讓黎家夫婦,對這個年輕人非常滿意,並且錯誤的產生了一種,郗同光繼任郗家以後,會和黎家站在統一戰線的錯覺。
他們笑的越來越眉飛色舞,郗同光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但他忍的極好,一點不愉快也沒有暴露出來,隻有共情能力很強的席安璃,品出了他眉宇間掩飾的不耐煩與冷漠。
原來這個人看上去,也不像表麵那麼簡單——不過郗同光對著她的時候,態度好像一直很真實,沒有讓她察覺到一點難受與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