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霧氣正慢慢散去,上山的香客們漸漸增多。
無尤方丈在路人惶恐目光下,隨著官兵們來到山腳下。
晚來一步的魏赴度看了看隨行的兩輛馬車,主動開口:“無尤大師,您坐我那輛吧,請!”
“阿彌陀佛,謝謝魏大人。”方丈心下了然,亦不拒絕,先行上了馬車。
此去金甲城還有一個多時辰的車程,若是讓他這花甲年紀的老和尚走著入城,估計走到傍晚也看不見俞都城門。
李丞相心中雖氣,但亦不好在眾人麵前多說什麼。
“李大人辛苦了,我這便押解他回牢房,李大人還要同去嗎?”魏赴度走到李丞相跟前,高聲問道。
李丞相複雜地看他一眼,隻開口道:“魏大人可要好好審,定要將畫的下落審問出來!這老和尚也是夠痛快,問也不問跟上就走,他們成日念那麼多經真是將腦子念傻了!我還以為寺廟的和尚最善忽悠人呢,不然哪裏來那麼多香火錢?”
魏赴度聽了這話,隻垂眸一笑,將眸光的嫌意藏了起來。
“那就此別過吧,李大人。”魏赴度微微拱手,便轉身上車。
“嗯,告辭。”李丞相自然沒察覺男子不對勁,亦是轉身離開。
魏赴度身材略高顯胖,膚色黝黑,雙眼也是常年眯成一條細縫,唯有那張元寶嘴一笑,稍微有些看頭。
他笑起來給人平易和氣之感,可卻細慣眯著眼睛打量別人。
仿佛獵豹在審視自己籠中獵物。
馬車內,魏赴度與方丈久而未語。
兩人吐氣間,隻有細微的念珠摩擦指腹後相對輕碰的聲響。
是無尤方丈在默聲念經。
待到馬車駛了一段路程後,魏赴度掀起車簾望了一眼早已遠行的李府馬車,才輕歎了口氣。
“無尤大師不愧是佛門中人,胸懷肚量亦非常人可比。”
大拇指撥動了一枚印著佛咒的珠子,無尤緩緩睜開清亮雙目。
“阿彌陀佛。”
魏赴度歎氣,道:“剛才李丞相如此羞辱您,您不恨他嗎?畢竟,您可是替李家擋了罪過。”
無尤麵色沉靜,語氣溫和:“不知者無罪,貧僧又怎會錯怪李大人呢。”
“看來,大師您知道是誰要抓您了?”魏赴度眯著眼,笑問道。
無尤方丈亦是淡淡一笑,後又闔上眸子,輕輕撚著佛珠。
見老者這般,魏赴度也不再打擾他。
直至馬車入了金甲城,魏赴度才掀起車簾吩咐道:“回府。”
“大人,不是去京兆尹牢房嗎?”官兵納悶問道。
魏赴度臉色一沉,高聲道:“我是大人還是你是大人,你在教我做事?”
“屬下不敢。”官兵抱拳,而後吩咐車夫南行,自己便帶著手下去了反向方向。
聽聞魏赴度這樣安排,無尤方丈亦不吃驚,若不是他手上撚珠動靜,旁人看去還以為他睡著了。
馬車停在了魏府後門,在門童攙扶下,方丈下了馬車。
“你將清風堂的屋子收拾一間出來,大師便住在那裏。”命令完身後管家,魏赴度對著方丈又是一拜。
“您先安心住在這兒,我今日還有要事,便恕不奉陪了,改日一定與您好好棋戰一番。”
“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問出了一路上憋在心裏的猜測,“貧僧想請教魏大人一個問題,可是戚大人讓你這般安排?”
魏赴度微怔,而後搖頭大笑。
“哈哈哈,方丈智謀高遠,卻亦有猜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