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下麵,還壓著幾張畫稿,它們被放在最下層,就像那些封塵的記憶,不曾被人翻動。畫稿的每一張,都是他,紙張微微發皺,不知是因為過去太久,還是因為淚水浸染。
此刻,稿紙再一次被眼淚浸濕。
他怔怔抬頭,發現自已不知何時竟已湧出淚水,它們悄無聲息奪眶而出,陸逢徹底放下了所謂的自尊與麵子,抱住那本子失聲痛哭。
從她回到楚家的那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她。
她外表那樣倔強,內心那樣柔軟,她圍在他身邊,既狡黠又小心翼翼。
他想,他願意永遠守著這個丫頭,讓她無憂無慮地待在他身邊。
可是自己一向疼愛的弟弟也喜歡上了她,他向他訴說自己對她的喜歡,陸逢隻能苦笑著安慰他,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可能和弟弟爭奪些什麼。
從此,他對她越來越疏離,越來越冷漠,他想走出她的世界。
但,他越是想遠離她,楚窈的影子就在他心中越刻越深,再也無法抽離。
每一次見到她,他都需要極力壓製自己那份隱秘的喜歡,將他們的距離拉到一個正常朋友的位置。他和江同交往,因為他希望自己就這樣死心,隻要他不待在她身邊,他就可以將這份感情藏於心底。
那一天,陸知出了車禍,江同忽然去了國外。
這一切的變化令他猝不及防。他找到她,抓住她的手,想問她喜歡自己是不是真的?他從江同口中得知,她也是喜歡自己的。
可是,陸知在病房內緊緊抱住了她,她沒有反抗,沒有逃脫,仿佛一對互訴衷腸的情侶。陸知的目光是那樣溫柔殷切,而她麵龐微紅,不知說了些什麼。
這一幕令他嫉妒得發瘋,他質問她,為什麼要害死陸知,為什麼要逼走江同。
她可以解釋,可以回答,卻承受了他的怒火。
或者說,那時的他根本沒有理智,他隻想將她困縛在自己身邊,無論用多麼極端的手段。
他逼迫她,羞辱她,折磨她,他的手上,沾染了自己孩子的血。
他怔怔望著一旁金屬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的麵目,那樣可憎,那樣扭曲,那一瞬間,他幾乎生出了毀滅自己的想法。真正有罪的不是楚窈,是他自己。
他感到氣血上湧,腹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著,生生發疼,他彎下身去,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渾身力氣,癱倒在地板上。
此刻的他更絕望,還是彼時的楚窈更絕望?
他一圈砸向牆麵,骨節的痛苦沒能讓他清醒,隻讓他的雙目更加渙散。
他坐了整整一夜,不曾合眼。
當第二天清晨到來時,他的眼中已經布滿血絲,眼底一片烏青,失去了以往高貴傲慢的風度,變得意誌消沉。他隨意洗漱,換了件休閑常服,拿了車鑰匙便向外走去。
陳姨想要問他要不要吃早飯,卻被他生生嚇了回去。
這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陸先生沒有接回楚小姐,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也照顧了他們這麼久,雖然不過問私事是他們的本分,卻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還有她和江同小姐透露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該說的?她畢竟是楚小姐的姐姐,她會幫助她的吧
帶著這樣的憂心忡忡,陳姨目送陸逢消瘦的背影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