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走後的第三天,村支書就被調職任用,調到縣沙場當場長去了。
名譽是縣沙場,其實是個虛名的單位。場裏一共就兩人,一個看護十來台大型機械的管理員。一個就是場長了。
一個空曠的大院子,整天拿把椅子,端著茶杯坐在門旁曬著陽光,偶爾還要從口袋裏折騰出一張折了揉吧的報紙,學著認字。
村支書有時候靜下心來,會突然感覺到自己這是在坐牢。
也難怪,幾天前還是幾千口群眾的當家人,突然變成了孤家寡人,像突然間掉進了深淵裏一樣,讓人一時接受不了,適應不了。這真是造化弄人啊。
怪誰呢?都是戀情做的怪啊!
支書被調離,鄉裏調來糧食搬運所的所長代理村支書一職。
代理支書唐大林,家就在本村,是個地地道道的本村人,那可是老支書一手培養起來的人。
五年前去當兵的時候就是老支書一手促成的。當兵兩年回來後,也是老支書幫著在鄉裏謀個閑職。如今老支書被調離,上邊派唐大林回來代理支書職務。
這不明顯的是來給老支書占地嗎。等什麼時候,調回來,那可是時間上的事。這裏麵的竅門,中集一眼就看穿了。他也沒辦法,“誰叫咱上邊沒人呢。”
為了支持代理書記唐大林的工作,鄉裏特意派了個蹲點幹部到村裏,負責秋收工作。而且被分到中唐的東邊生產隊裏蹲點,那可是中集負責的生產隊啊。
聰明的中集立馬感覺到,壓力一下子壓自己的身上。這是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怕唐大林被自己給整掉,這是先下手為強啊。
“‘隊長不帶頭,社員不加油!’這是最高的指導方針”。蹲點幹部嚴肅地對中集說。“要看你這個隊長的表現噢!”
中集聽出蹲點幹部的說的意思,那可是話中有話啊。
中集第一次拿起鐮刀,站在社員們的前麵,喊了一聲:“衝!”第一個衝進稻田裏,甩起胳膊就割起了稻穀。
後麵有蹲點幹部在督促,社員們也不懈怠。紛紛甩開鐮刀,割了起來。
天氣雖然涼爽,可幹起活來,可就不一樣了。弓著腰,重複著一個動作,沒過一會,腰就疼的受不了。
中集拄著鐮刀柄子,回頭往地頭看了看,那個蹲點的家夥,待在地頭端著茶水,正露著邪惡的笑容在那看著這邊。
中集知道,真正的考驗到了,萬一自己稍有不慎,隊長的職務就會被擼掉。以後再想爬起來可就難了。
明知道他們就是讓自己知難而退,主動不幹這個隊長。這可不是我中集的風格,寧可自己咬碎了牙齒也要往肚子裏咽,也不能讓你們看到我的軟弱。就是死,也要死在明麵上。
中集下了決心,手上的活就幹的快一點。每個社員都分八行稻穀,自己偏偏領了十行,而且一直領先於社員們,站在隊伍的最前麵。
中集心裏發狠:既然是隊長,我就幹脆做給你看看,什麼叫隊長。在什麼時候都要壓你們一頭。不光用的是腦子,體力也不比你們差。
喘口氣的時候,還要回頭往地頭望望。看著那個孤零零站在地頭的那個蹲點幹部,心裏嘀咕:“你不就是占著家裏人事關係混上去的嗎,要是和我平起平坐,還指不定哪天來給我當孫子呢”
幹著幹著,中集感覺腰很疼,幹脆蹲著割,蹲著割累了,就一個膝蓋跪在地上割。
最後實在太累了,幹脆兩個腿都跪在地上割。
社員裏有那些心軟的,都快看不下去了,提議讓隊長留下一半的行數,讓大家分了割。反正那個幹部也不會下田來看。明麵上過的去就行。
中集沒有那麼做,跪著割也要比他們快點。他不是光做給地頭的那個家夥看。也是做給這些好心的社員們看。他即便是被累死,也要用精神壓倒他們。
到了中午十二點鍾的時候,地頭獨自站著的蹲點幹部,吹響了收工的哨子。
中集已經累得雙腿失去了知覺,跪在淤泥裏爬不起來,還是社員們幫著給架回了家。
有腦子的社員,私底下相互間議論開:你以為隊長是好當的?那可是要用命換的。
一周時間,二百畝稻田就被割完,中集雖然像被剝了層皮,臉皮幹瘦發黑,卻越發的更加陰沉。整天陰著臉,一點笑容都沒有,讓社員們更加害怕他。
對待那個蹲點幹部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他的時候都是一種死魚的眼神。讓那個家夥心裏發毛,逮著機會,就逃離了村子。
聽說後來到鄉裏窩了不到半年,趕快托人調離了本鄉。他真怕中集報複,隻有幹脆躲得遠遠的,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