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段榮心裏一驚, 既然答應幫忙，為什麼要兩個孩子先離婚呢？
段榮嫁給秦衛他爸之後, 和這個繼子關係談不上好, 但也沒有到交惡的地步。
她守寡幾十年沒個孩子，四十多歲找了秦衛他爸，就是想找個老伴好好過日子, 平時家裏的家務做的也勤快, 給一家人的吃喝都伺候的好好的。
從她和秦衛爸結婚之後，金魏就沒有做過家務。
秦家出事以後, 金魏去了離城, 她和秦衛四處奔走, 一邊為生計賣些苦力, 一邊打探消息。
現在金魏回來, 帶回一點點渺茫的希望, 段榮也隻能壓下心頭的不快，繼續問道：“金，我看你去離城之前還跟秦衛保證不會離婚, 咋一回來就提離婚的事, 秦衛爸已經出事了, 你再提離婚, 你讓秦衛怎麼受得了？”
金魏哭著道：“媽, 我也不想離婚的，你知道我老姑和老姑夫最心疼的就是我, 他們不想我留在秦家受苦, 非要我回來把婚離了, 才肯幫忙，我能怎麼辦呢？”
“那你老姑的意思, 就是離婚才肯幫忙，不離婚就不幫忙了？”
“金呀，我腦子笨，實在是想不通這個道理，不離婚才是自家人，你老姑不就是拿這個要挾，好讓你順利離開老秦家？
那離了婚她還能幫忙？
我是不信的。”
金魏臉一紅，轉而羞憤道：“媽，我實話也不瞞你，我老姑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老姑夫話算話，隻要離了婚他肯定會托關係找人幫忙。”
“我是這樣想的，我和秦衛先把婚離了，讓我老姑老姑夫幫忙把秦衛爸給弄回來，然後我再和秦衛複婚，您看這個辦法成不？”
段榮愁眉苦臉的沒話，如果想救秦衛他爸就必須秦衛離婚，這個主她做不了，“這個家我也不當家做主，等秦衛回來讓他自己拿主意吧。”
金魏點點頭，“媽，那回頭你跟秦衛，我是張不開口離婚的。”
秦衛回到家已經夜裏兩點多，他看到家裏客廳還亮著燈，繼母趴在餐桌上打瞌睡，聽到開門的聲音醒了。
“秦衛回來了。”
段榮趕忙絞了把熱毛巾給他擦臉，“餓不？
我給你下碗麵吧。”
秦衛點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塊八毛錢交給段榮，“段姨，今的工錢，你收著吧。”
段榮眼睛就有點紅，接過錢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下麵條的時候也給繼子的碗裏臥了兩個糖心雞蛋。
平時他們是舍不得吃雞蛋的，都是下的素麵，可是今金魏都能吃雞蛋，賣苦力掙錢的怎麼就不能吃了。
麵條端出來的時候，秦衛看到碗裏兩個糖心雞蛋楞了楞，好久都沒有吃過雞蛋了，他也沒吱聲，埋頭把一碗麵吃完了。
外麵的東西貴，不但貴還要票，秦衛再晚都是回家吃。
一直等秦衛吃完了麵，段榮才開口道：“金回來了，在屋裏睡覺。”
“哦。”
秦衛轉頭看了看緊閉的臥室門，問他繼母，“她回來做什麼？”
他繼母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是不又不行，“金魏上回不是過，去離城找她老姑夫幫忙，回來她老姑夫同意了，但是必須讓你和金魏先把婚給離了。”
完忐忑的看了看繼子，生怕他衝進去跟金魏吵起來。
秦衛冷笑幾聲，早在家裏出事的時候，他就知道金魏遲早要提離婚，她不過是吊著讓他先提出來，好保全自己的名聲。
隻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等不急，用這種方式來哄騙他繼母。
“段姨，金魏的話你也信？
如果金魏的老姑夫肯幫忙，咱家出事的那他就幫了，你看看到現在，他們家有一個人上門來看看嗎？”
“人家在離城，又是在部隊裏，出來一趟不方便，沒空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段榮雖然知道繼子的沒錯，可是現在唯一的希望都在金魏身上，她好不容易撈到這根稻草，怎麼也不舍得放手。
秦衛：“這事我知道了，您去睡吧。”
家裏隻有兩個臥室，也不知道秦衛晚上會不會進金魏的那個房間，段榮忍不住想哭，這個家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怕繼子看見她哭，急忙走回自己的房間。
秦衛把髒碗拿到廚房，洗了碗後，在沙發上坐到亮。
他繼母真是個可憐人，守了半輩子寡，嫁給他爸還沒過幾好日子，他爸又被抓進去，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
秦衛沒有想到，最後想盡一切辦法不想讓這個家散了的，是他的繼母，是那個可憐的心裏記掛著結婚不到一年的老伴的女人。
而不是他秦衛的妻子。
亮的時候金魏起床，她開門準備去梳洗，看到秦衛坐在沙發上，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著有些嚇人。
她坐過去溫柔的道：“你昨晚怎麼不進屋睡？”
秦衛躲開她伸過來的手，站起身道：“你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去街道開離婚證明，既然你要離，我就跟你清楚，離掉以後，再想複婚是不可能的。”
段榮也出來了，金魏跑到她身邊，生氣的道：“媽，你看秦衛的什麼話，你昨晚怎麼跟他的呀，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意思跟秦衛清楚。”
段榮急忙道：“我清楚了呀。”
秦衛看不過去了，他繼母這樣的才會被金魏騙，金魏就是不想離婚後，繼母到處去她金魏沒良心，夫家一出點事就急著離婚好重新嫁人，才用一段謊話來堵他繼母的嘴。
“金魏，你別鬧我繼母了，我的話就放這，要離就徹底離，沒什麼複婚一，要不就不離，你留在家好好過日子，我就是去碼頭扛沙包也不會讓你餓肚子。”
金魏一口氣就頂到了嗓子眼，秦衛這什麼意思？
他現在都淪落到賣苦力了，有什麼資格養活她。
她金魏的老姑老姑夫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憑什麼窩在別人家的舊房子裏，每吃糠咽菜。
她要去離城，現在就要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男人和地方。
“好，秦衛，離婚是你的，你別後悔，我們現在就去離婚。”
秦衛往沙發上一坐，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堅定的道：“金魏，離婚是你提出來的，開證明的時候你當著街道主任的麵，是你堅決要離婚，要和我老秦家劃清界限，以後也不會複婚，不然，這婚我是不會離的。”
這樣的女人叫他寒心，無論他爸以後能不能出來，秦衛相信憑自己的本事，家裏日子會好起來的，既然這個女人要撇清關係，那就斷的徹徹底底。
金魏轉臉埋在段榮懷裏哭，“媽，我還不是為了我爸能早點出來，你看秦衛這麼埋汰我，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呀。”
段榮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知道繼子的脾氣倔，出來的話就是板上釘釘，她想了想，把金魏拉到屋裏。
“金，你別跟秦衛較勁，就按他的先把婚離了，等你老姑夫把他爸弄回家，讓他爸好好他，秦衛還是很聽他爸的話，你看這樣行不？”
金魏想了想，老姑夫太愛惜自己的名聲，連她進學校當個任課老師都不肯跟學校一句，又怎麼會給秦家幫忙呢。
秦衛他爸可能幾年都出不來，那段榮心裏還指望她幫忙，就不敢出去敗壞她名聲，等過幾年時間長了，沒人記得這個事，她就不怕了。
“媽，我聽你的，那我先跟秦衛把婚離了，中午你別等我吃飯，離了婚我就走，把離婚證給我老姑夫看，求他幫幫咱家，等爸出來了，我就回來。”
“好好，那你們快去。”
段榮不像她繼子那般堅決，她心裏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金魏真的像她承諾的那樣，離了婚以後能求她老姑夫幫忙，能讓老秦早點回家。
段榮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舊手帕包起來的卷，慢慢抖開，裏麵是疊的整整齊齊的一疊毛票，一塊的、幾角的，還有一分兩分的，金魏猜測這些應該是秦衛這段時間打零工掙來的。
段榮道：“我這還有二十多塊錢，你帶過去吧。”
金魏本來不想接，這些零頭票子她還看不上呢，她老姑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就足足有二十了，再等她當了中學的老師，從八級工資拿起，一個月也能拿五十四塊錢。
想到剛才秦衛冷冰冰的樣子，金魏伸手把那疊零碎的票子拿在手裏，“媽，那我先帶著，花不掉我再帶回來。”
秦衛推開房門，冷著臉看金魏的貪婪，“金魏，上趟你回離城就把家裏的錢全帶去了，段姨攢的這點子生活費你還有臉拿，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有心嗎？”
金魏沒好發作，她不想跟秦衛吵，先把婚離了再。
金魏又把錢遞回去，“媽，這錢你還是收著吧，我回去如果不夠花，問我老姑借一點。”
去街道打證明，街道主任照例是要調解的，金魏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話，指望著秦衛先開口，可是秦衛也不話，街道主任看兩個人不為什麼離婚，那她哪能給寫離婚證明呢。
“月珍啊，你倒兩杯水過來。”
汪月珍用搪瓷缸子泡了兩杯熱茶端過來，從山水村跟著葉薑的爸媽來到了城後，葉薑爸媽把家裏那套老房子的鑰匙給了汪月珍，讓她安心住著，老兩口就去了科研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