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碰她一下,我就砍了你的手。”
陰冷的聲音響起,那大夫嚇得手裏的紗布都掉了下來。他抬起頭,欲哭無淚地道:“這位郎君,小的這是給這位姑娘上藥,這姑娘傷得太重了,拖不得,小的委實是沒有旁的念頭啊。”
他每說一句,額頭的冷汗就多冒出來幾滴。他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這榻上的姑娘是有什麼閃失,他可得跟著一起賠命,哪裏還顧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可一對上蕭則冷若寒霜的眼神,他又不敢亂動了,咽了咽喉頭,縮著身子,猶猶豫豫地將手裏的紗布舉了起來,試探著道:“要不,郎君您來?”
他的話音剛落,蕭則的眼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他別過眼,垂在袖袍下的手握緊。
“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去找個女子回來給她上藥。”
那大夫急得抓耳撓腮,這深更半夜的,都睡下了,他能去哪兒找人。可瞧著蕭則冰冷的眼神,他毫不懷疑,他要是再晚一點,怕是真要腦袋搬家了。他咬了咬牙,急忙哆嗦著往後院跑過去。
不多時,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怒罵聲。
“你這個死鬼玩意兒,大半夜的吵老娘睡覺,討打啊你!知道不知道因為你,老娘臉上又要多幾道褶子?”
“娘子,剛剛來了個受了刀傷的姑娘,這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敢給她上藥啊,這隻能讓你去一趟了。哎喲……疼疼疼,別揪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混著那大夫的哀嚎聲。好一會兒,大堂的門簾才被掀開,捂著耳朵的大夫顫顫巍巍地進來了,眼角還掛著淚,抽抽噎噎的,活脫脫被欺負的小媳婦兒樣兒。
而在他身後,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擰著眉頭怒氣衝衝地進來了。她喘著粗氣,扭著腰就往床榻去了,路過蕭則身旁時,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的臉,一瞬間就僵直了目光。
她立馬收了收圓滾滾的的肚子,扭捏地笑了幾聲:“這位郎君,您來看病啊?”
她正要再說些什麼,卻在觸及蕭則淩厲的眼神,立馬低下頭,尷尬地笑了笑,急忙就去給洛明蓁換藥了。
那婦人正要去解開洛明蓁的衣帶,蕭則不著痕跡地轉過身,冷冷地看向了角落裏還捂著耳朵喊疼的大夫。
那大夫隻感覺手臂上的疹子冒了起來,一抬頭就對上了蕭則壓迫的眼神。他立馬捂住眼睛,二話不說地轉過了身。
蕭則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始終麵無表情。
直至身後的婦人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手:“換好了,這丫頭應該沒啥事了。”
餘光見著榻上的洛明蓁身上蓋上了外袍,蕭則才轉過身,往著床榻旁走過去。
他略低下眉眼,見著洛明蓁臉上的潮紅消退了一些,呼吸也平穩了下來,他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坐到了床頭,側對著洛明蓁,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婦瞧著蕭則臉上的花紋,正要說點什麼,一旁的那個大夫立馬一溜兒小跑了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娘子啊,夜深了,你快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呢。”
那婦人擰了擰眉頭,正要發火,大夫立馬偷偷指了指蕭則的衣服,衝她擠眉弄眼。
那婦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楚他滿身的血跡後,差點嚇得腿都軟了。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啊。
她咽了咽口水,連忙閉緊了嘴,回後院去了。
那大夫見自己娘子走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地看向了坐在床榻旁的蕭則。見他像是沒什麼吩咐的樣子,那大夫也不敢吱聲。他正準備趁機也溜回後院,還沒轉過身,就見得蕭則彎腰將榻上的洛明蓁抱了起來,扯過長袍蓋在了她身上。又在她腰間取下了錢袋子,在桌上留下一錠銀子轉身便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中。
那大夫撓了撓隻有稀疏黃毛的頭,看著蕭則的背影,低下頭喃喃自語:“我還以為他也要看病呢,自己都活不久了,還隻顧著那姑娘,真是個怪人。”
不過轉頭看見了桌上的銀子,又瞧了瞧被踹倒的房門,那大夫一拍腦門,誒嘿笑了笑。這回賺了。
街道上,蕭則抱著洛明蓁往前走著,隻有敲梆子的聲音飄蕩在夜空裏。四麵門窗緊閉,因著剛剛下過雨,天上連半點星子都瞧不見。
夜風灌進衣袍,靠在蕭則懷裏的洛明蓁冷得縮了縮身子,人還未清醒,可眉頭卻緊蹙了起來。她無意識地往蕭則的胸膛靠了靠,像是想將整個身子都埋進他懷裏取暖。鼻尖蹭到了他的鎖骨,蕭則整個人都僵硬了一瞬。
他別過目光,手指微微收緊,眼神變得有些不自然。直至走到一間門口還掛著燈籠的客棧前,他才停了下來。守夜的小二見著來了客人,懨懨地打了個嗬欠,雖然還困著,卻也擺出笑臉迎了過來:“客官,您這是要住店麼?”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蕭則懷裏的洛明蓁,可她整個人都被衣袍蒙住了,也瞧不清麵容,隻能見著一身女子的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