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尋情之路1(1 / 3)

(V2修改,名詞1.)

杭州西邊大山綿綿,盡於鄂東南江北,這裏曾經省道、縣道、村道四通八達。在獨牛山深處的一處山溪旁,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用竹條追打綠色的田蛙。濕潤的草地上到處都是罹難的翻著白肚皮的滑溜“小人兒”,沒人有空去教導他愛護生態環境。小男孩的爸爸一頭長發,開著一輛綠色的電動皮卡車,如履薄冰地沿著山溪邊的盤山村道最後一次將給養運輸到山上。那條山路本來就已經路基崩塌、山泥壅塞,幾個月之前藝術青年和老婆兒子為了上山費好大勁才勉強清通道路,這次他每經過一險要之處,就順便把路基徹底打壞,把雨徑引向路麵,這樣幾次大雨之後,道路將基本不複存在。

他們一家人不打算離開這個昔日美麗的山村。

女人用青石板煎好了牛排,用細紗布濾好了自釀的米酒慶祝喬遷之喜。晚飯後,青年在屋頂上架好了吊床。從高高的屋頂望過去,四周三座黑色的聳天的尖峰將天幕定位在三個尖端,天幕像一隻巨大的鍋被架在地球之鼎的三腳架上。

沒有人家燈火,銀河係的旋臂煙花般燦爛地綻放在“鍋底”上,宇宙中其他的星星避開明亮的銀河,或強或弱鋪滿了整個天幕,非常分明——那閃閃的是天,那陰森的是山。

小男孩手裏拿著一隻死青蛙,稚嫩的小手指一陷進青蛙白色的脖子,青蛙就張開嘴,一鬆手指就合上,開開合合地,似乎在和他說話。

“天上的星星要飛到這裏來嗎?”小孩停止捏死青蛙的動作,望著星空問。

“不會的,我們看到的星星都在飛快的遠離地球,宇宙的形成就像爆炸的煙花,是散開的。”青年對兒子解釋宇宙的運行。

“那明天宇宙就沒有了嗎?”小男孩問。

“不會的,從人的角度來看,宇宙一直在,宇宙發展的時間很長,人才是煙花一現。城市裏有些人這時候正在燈紅酒綠,醉生夢死,高科技正在毀滅人類的道路上奔跑……”青年無所顧忌地發表自己的意見,語氣上沒把兒子當成年幼無知的孩童,妻子打斷了他,拉著孩子去洗手睡覺。

從今往後,不上學,不上班,不擔心,不著急,他將把這裏建成一家三口的世外樂園,安度餘生。

為了避免被衛星發現,他會用樹枝偽裝起來。

高山夜晚的濕氣很重,身上的衣服很快發潮,青年打開蓄電池燈,在本子的第一頁寫著:

“獨牛山家園首日

今天是端午節,我的故鄉幾乎退化成原始叢林,當然這裏也不一定是我的故鄉,我像牛牛這麼大時和爺爺回來祭過一次祖,故鄉具體是在哪條山脈上已搞不清了,反正也不重要。這裏青蛙多到無處下腳,打青蛙成了兒子的樂趣,殘垣斷壁確實看起來有些淒涼,但夜晚的星空壯觀絢麗。明天開始圍鐵絲網柵欄,布置菜地和花園。我們帶來的必須物資足夠三十年使用,三十年之後的事情考慮不了那麼遠,相信我們會比外麵那些人坦然。

不管怎麼說,建設新家的喜悅讓人激動得睡不著,晚上還想到外麵四處看看。”

……

師千帆醒得很早。這是他的習慣,周末的早上他要回家趕在媽媽起床後用餐前,給她奉茶,然後一起用早餐。他從酒店房間地毯上淩亂的衣服堆裏挑出屬於自己的穿好,洗漱清爽之後外麵天才蒙蒙亮。理發店女孩還沒有醒,昨晚看完電影肚子餓了就找酒店吃飯,然後莫名其妙訂了房。師千帆對著女孩的電子賬戶準備轉些錢過去,填寫數額的時候他停住了,他看了一眼女孩熟睡的臉,果斷挽起外套走了。

他特別喜歡清晨,諾大的城市空空曠曠,人會感受到獨立而不隨波逐流的心境。自從六年前大哥突然失蹤後,父親更加頻繁往來新加坡和泰國,而自己對家庭的責任也顯得更加重大。在對家庭的責任麵前,個人的婚姻沒有任何可以出錯的餘地。主流社會的女孩虛榮、輕浮、隨大流,不可能像媽媽那樣慧定且能操持整個家庭大局,從讀大學到進入工廠十幾年,還沒遇上一個女孩能讓他真正傾心。至於昨晚的事情,那隻是人的生理需要,他沒太放心上。

“Taisan29的事沒那麼簡單,要注意保護好自己,越少人認識自己越好,山木隻專注工藝,不做自己的產品,這本身就是務實。”母親溫情如水,聰慧的大眼睛流露出熾熱的目光,仿佛父親坐在自己的旁邊。

師千帆不由得瞟了一眼父親常坐的位置,那是空空的椅子。

“媽媽,華興公司這個產品給我們做確實燙手,他們也是怕招風才秘密委托山木的,可能山木在他們眼裏是朽木不可雕,隻會巧雕木。就算不說,全世界的同行也能推測出華興的計劃,反製措施可能會製約山木的生意。”師千帆告訴母親自己想到的,這時嚴姨從廚房裏出來,正要把早餐端到餐桌上。

“會比這個凶險,真的不要大意!我去幫下嚴姨。”母親去廚房幫忙拿東西,千帆也趕緊拖出椅子,親昵地抱著嚴姨的肩膀讓她坐下,誇獎嚴姨做的早餐最好吃,高興得嚴姨羞澀地捂著自己的眼睛偷樂。家裏的兄弟姐妹中,千帆最會逗嚴姨開心,因為他是母親和嚴姨共同帶大的。

星期一大早,師千帆回到了深圳山木公司,他站在廠房外重新打量著這家不起眼的裝配廠。

占地570畝的正方形工業園內建築物呈對稱的米字型分布,正中間的連接處是一座圓形的十一層高塔建築,從圓形建築輻射出八座矩形的裝配車間,考慮到所生產產品和工藝的不同,車間的層數和層高各不相同,一層至五層都有。米字型的外側是環形箱式貨車通道、綠化帶、宿舍和圍牆。

山木的裝配效率很高,代工訂單多多益善。為什麼這麼高效的原因,山木的管理層從不對外講,因為它是山木的核心價值。即便華興公司的廠房麵積和員工數百倍於山木,山木依舊不擴張,不爭奪明麵上的行業地位。一直以來,泰國六合貿易公司都是山木的最大主顧,公司的產品以非常低的價格做賬給六合,山木公司的銷售額和利潤兩低,利益都留給了六合公司。如果這次華興的代工全部做下來,華興就取代了六合成為山木最大的客戶,到時候山木就會聲名遠揚。想到這裏,師千帆就頭大,他進入圓形建築的第九層實驗室,對Taisan29的搭建繼續分析和模擬。

雖然Taisan29的絕大部分設計是華興的,原材料也由華興提供,但是裝配技術取代理論設計成了“極智能時代”的工業重點,為此華興投資入股了山木並占有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這是山木公司能出讓的股份極限,因為它原本就隻是非上市個人獨資企業,擁有者隻接受協議參股,代價是華興向山木開放部分礦產資源。

師千帆在模擬裝配的工作中,計算量是巨大的。二百一十六個獨立計算核心,每一個都是一個比Taisan28複雜百倍的微型機器人。它既是超級計算機,又是機器人骨骼軀體,還是能源載體,網絡神經節點。相對於真人來說,它不僅僅是人的一個細胞。理論上講,當Taisan29毀散的時候,隻要有一個計算核心是完好的,它就有可能找到並修複好其他215個損壞的計算核心,為它們充電並恢複成一個完整的Taisan29。如果單獨生產一台Taisan29,它的成本將是28型號的數萬倍,所以它不可能隻做原型機,量產方式是下一個關鍵。

華興的智能設備行銷全球六十多年,其間引起的世界風雲不計其數,自從推出Taisan28醫護機器人後,已經五年沒有推出新品。網絡輿論說華興要麼是江郎才盡,要麼就是憋大招密劃終級“大殺器”。關於Taisan29的傳聞非常多,有說這款機器一出來人類就可以獲得終極的勞動解放,有說它是人類的厄運,更有離奇的說法說現在的某國總統就是一個Taisan29型號機器人……

雖然是傳說,但是某保安部門還是秘密調查了華興新產品的開發狀況,其總統將本地所有與華興同類型的設備行業公司加入製裁名單後,又頻繁聯絡歐洲和日本,要求他們一起壓製這些設備製造業廠家,不提供一切可用的材料或技術。

詭異的是,這些技術發達的地區在積極響應了該號召後,他們各自之間的相關貿易也停止了。不但貿易停止,各議會還警告人們出於安全考慮不要隨意出境。於是主流地區之間落下了一堵無形的“牆幕”,每個主流地區的企業隻能獨立研發自己的智能機器。最難的是,要補齊企業的產業門類不但耗錢耗時,還經常不得要領。像美國,日本,中國,德國,英國,法國境況還好點,企業開發下一代機器人隻是時間問題。各地區互相之間比的不僅是先進性,還有速度。終極競爭麵前,速度決定生死。

中午就餐的時候,總經理趙全端著餐盤向師千帆走過來,滿臉堆著笑。

“怎麼樣?千帆,進度怎麼樣?”趙總過來就問,在師千帆對麵的位置坐下來。

“趙總!他們的人十幾天沒過來查詢進度了,29和28的跨度太大,模擬假設的材料要求過於理想,說是計劃,倒不如說是夢想。”師千帆對這種智能設備***諱莫如深,他更願意產品一點點的迭代演化。

趙總用筷子夾起一小塊牛肉,舉到嘴邊聞了聞,沒有馬上吃,而是有意讓師千帆注意到他這個動作。他盯著這塊肉說:“三十多年前,沒有人料到人造肉一夜之間出現在人們的餐桌上,好多人當時連人造肉的概念都沒有,當時人們想到的最多的就是豆腐幹。人造肉那是遙遠的概念,可是沒過幾年,養殖戶就紛紛破產了,遙不可及的概念切切實實剝奪了他們的生存權。這個步子大不大,我們說了不算,世界上哪家公司第一個辦成這件事,我們不會知道。”趙總說到這裏,停下來將那塊肉送進嘴裏嚼,看他的表情,肉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至少在我們這塊土地上不大可能兩年之內造出來。”師千帆想了想說。

“那可不一定。”趙總說著又夾起一塊肉。

“那會是哪家公司,我們都算是關鍵公司了。”師千帆疑惑的問,趙總年紀大可能知道一些行業秘密。

“就華興自己都說不定。他委托我們,不代表他自己不另起爐子,畢竟這還不是最終量產前的定版。現在大區貿易幾乎完全中斷,泰國那邊的生意也不順,華興的這個大步子踢到了牆,很多配件買不到了,實際上短期內大步子就是無限期停住了,所以他們現在焦慮的是配件和生產配件的技術,而不是裝配過程。其他大區的公司都麵臨著同樣的難題,從頭開始單獨發展配件技術遙遙無期。”趙總說話雖然總是帶著笑,但他明顯是有壓力的,山木公司雖然不求顯赫,但它求生存。

師千帆突然發現按計劃他現在及將來兩年的工作是看不到量產成功希望的。

趙總離開之前,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折過的文件丟給師千帆。那是一張文件通知,大意是為了支持智能設備廠商的發展,上級撥款五十萬億補貼實力前十位的製造企業,各相關企業請派代表參會,經公示後進行評估排名。

五萬億的補貼不是小數目,師千帆知道趙總不想碰這汪渾水。

但是放棄五萬億不僅僅是放棄,還可能讓競爭對手強大到不在一個量級上。趙總在最後一天才把文件通知丟給他,他得立馬做出決定要不要參會。事實上他心裏已經決定好了,他還有十幾個小時寫評估報告。

但其實時間還是不夠了!

幾分鍾後趙總又折了回來,雙手無奈一攤,一男一女兩個穿著製服的警衛遠遠等在餐廳門口。警衛很禮貌的跟趙總打招呼,趙總給他們介紹說這是師工程師。

“師工,您好!我姓蔡,叫蔡循。”那位男警衛約莫四十多歲,聲音平和,他向師千帆伸出手來。師千帆同時把手伸出來很自然的抓起旁邊警衛女士的手握了起來。

“你好!”他嘴裏回應。

“理工男!理工男!蔡長官別見怪,做事的人不大會跟人打交到。”趙總趕緊打圓場,公司裏隻有他知道小師不喜歡警衛的身份。

“沒關係,趙總!上級就是知道會有性格特殊的高級人才不好招呼,特地安排了女同誌,這樣比較好溝通。小徐,就幸苦你了!”蔡循沒有顯露半點生氣的樣子,機械地傳達上級的精神。

一行人走出來,趙全用手環調動公司專用智能汽車,師千帆一旁大聲提醒說:“趙總,人家派車接送,不如我們就替廠裏節省點電費。”趙全笑了笑,隻好隨這個年輕人的建議了。